姚春娘压低了声音:“我看见周梅梅和逢春她爹在林子里偷偷干那档子事!”
已经好久没有人像这样和唐英聊过闲天,猛然听见村子里别人的闲话,倒叫她愣了一下。她思索着道:“逢春的爹,不是走了好些年了吗?”
“是啊,是死了好些年了,如今她娘又嫁了一个,好像叫什么,马平。”
唐英听见这名字轻轻皱了下眉头:“这人我知道,年轻的时候做事不太体面,祸害过别人家姑娘,弄得那姑娘投河自尽了。”
姚春娘没想到还有这段往事,吃惊道:“啊!真的呀!难怪逢春她娘说让逢春看着点儿他爹呢。”
唐英奇怪道:“你方才说,你是和逢春一起去的那地儿摘柳枝,那地方那么远,逢春他爹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就是要和周梅梅,便是去她家也可以,何苦费脚程跑荒郊野外去。”
“不知道啊,或是许怕被人看见吧。”姚春娘道:“后天我和逢春约好了一起去河边洗衣服,我问问她。”
唐英想了想,有些不放心,提醒道:“马平毕竟不是逢春亲爹,如今逢春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你叫逢春注意着些。”
姚春娘压根没考虑到这一层,她愣了一下,应道:“好。”
两人正聊着,门口忽然响起一串沉稳的脚步声,姚春娘回头一看,竟见齐声回来了。
齐声难得看见唐英和人聊得热火朝天,他并没上前打搅。或许是因为昨日姚春娘的态度太疏离,他连声都没出,自顾自在一边忙自己的事。
可即便这样,姚春娘依旧觉得不太自在,她站起身,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大奶奶,我先走了,回去把柳枝插上。”
她说着压低了声音,嘟嘟囔囔道:“免得张青山和他娘怨我,夜里来找我。”
唐英听得好笑,点点头:“好,你回去吧。”
姚春娘走后,这热闹的屋子陡然安静了下来,只有齐声时而发出一点声响。
姚春娘在时他不出声,人走了他也不留一句,唐英默默叹了口气,同他道:“小声,春娘刚拿来了几条柳枝,你也拿去插上吧。”
齐声像是心里有事,低低“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柳条出去了。
正巧,一出门就看见姚春娘也在门外插柳。
齐声站在门前抬头看了看,找了个位置,轻轻松松便把柳枝插在了门框上。但这事对姚春娘却就没这么简单了。
当初王春华不知道听了谁的话,说门楣高的人家,子孙福厚,往后张青山能读出官来。她隔日就请人将旧门卸了,上拆拆,下改改,换上了如今这奇高奇气派的门楣,压得她整个房子都显得寒酸。
姚春娘人又不高,抬手牟足了劲也碰不到门顶,只好转身又从屋里搬了张凳子出来。
齐声看了眼那高方凳,没进门,站在门口看她。
姚春娘没注意到齐声,她拿着柳枝扶着门框,小心翼翼地站上凳子,微微垫起了脚,可不晓得是凳子没放平还是脚下没踩稳,她身体猛然一晃,不由自主地惊叫一声,眼看着就要往后栽下去。
屋檐下的走道比院坝还要高出一尺,她这一摔,后脑勺着地,梨水村的坟地里怕是马上又要长一个土包。
姚春娘下意识伸手去抓门框,可却没抓得住。指甲刮过木头发出刺耳的响,她害怕地闭上了眼,心里就一个念头:定是张青山和王春华怨她用柳枝防他们,气得来寻她了。可现在还是白天呢!他们来这么早做什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姚春娘突然听见了几声迅疾沉重的脚步声。随后一只结实的臂膀拦上她的背,只听一声沉闷的身体相撞声,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稳稳接住了。
姚春娘惊魂未定地朝身后看去,蓦然和齐声垂下来的目光对上了视线。
她脚踩在凳子边上,上身后倒着靠在齐声胸口,腋下被齐声两只手牢牢架着,衣裳被蹭得耸起来,整个人像块人形腊肉挂在他身上,委实说不上多好看。
可她差点儿命都没了,哪里顾得上好不好看,齐声仿佛也被方才的情况吓住了,胸口起伏不定,呼吸喘得厉害。
姚春娘不知道他是怎么接住自己的,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她颤抖地扶着环在身前的手,慢慢站直了身。
她人想是被吓懵了,腿软得厉害,一双眼含着泪似的怔怔看着齐声,连道谢都忘了。
齐声也还是秉着一贯的闷性子,一声不吭。他轻轻掰开她的手,拿起她无意识紧紧抓在手里的柳枝,帮她插在了门楣上,随后转身往家走了。
姚春娘看着他高大沉默的背影,缓缓眨巴了下眼睛,也不知是吓呆了还是怎么,心如鼓擂,一时跳得格外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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