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春娘心里想着要找人一起过日子,可这事哪有那么容易。当初她在家足足呆了二十来年,千挑万选才迟迟许了张家,和人结了亲事。
从姑娘到新妇再成寡妇,算一算这事也才过了几个月。
村里的男人为了避嫌,都绕着姚春娘走,就算是对她起了心思,也不敢往寡妇家门前凑,免得被人戳脊梁骨惹一身糟心话。
姚春娘自然能感觉到村里人对她的态度,大多不咸不淡,谈不上排挤,但也称不上热切。
她有时去河边洗个衣服,离开时就会听见背后的人压低了声音嗡鸣似的议论纷纷,偶尔顺风能听清几句,说的也多是“这就是张家那小寡妇”此类的话。
如今姚春娘又和周梅梅斗了几句嘴,看戏不小心把自己登上了戏台,寡妇的名声一下子传得更开了。
村里人既为她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而唏嘘不已,同时也带着看热闹的眼光,想瞧瞧她这个年轻的小寡妇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梨水村究竟能把今后的日子过成什么样,是不是当真要步周梅梅的后尘。
姚春娘比别人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日她照例搬了把凳子坐在屋檐下休息,望着时不时打家门口经过的男男女女,想这事想得入神,连手里的瓜子都忘记嗑了。
齐声拿着一把长梯从屋里出来时,一眼就看见姚春娘这幅了无生气的模样。
前些日他给她上了几回药,听她哭过几回,两人也算共患难了一遭,仿佛私下里拉近了点关系。
没想这才几日,他又变回了从前那闷葫芦样,对姚春娘的态度似乎还疏离了些。
眼下分明见她坐在檐下,却也没开口打声招呼,他似乎不太愿意又或说不太敢盯着姚春娘一直看,望了她一眼就偏头挪开了视线。
齐声把木梯搭上房檐,在梯子脚塞了两块石头顶住,用手晃了两下木梯,确定梯子架稳了,才扶着梯子两步并一步往上爬。
之前房子在地动中震掉了几块老瓦,他还没来得及补,现下那檐边缺了一小块,连带着周边几片瓦也摇摇欲坠,看着危险至极。
补房看天气,须得等房顶干透了才能动瓦。地动前那些日断断续续一直在下雨,地动后天公倒是大方地放了晴,但冬日的天太阴,这房顶晾了好些日,晾到如今才干透。
齐声登上房顶,站着环视了一番,见房顶没有其他漏雨碎瓦的隐患,才开始动工。
檐边松动的几片瓦不知道搭了多少年,长了薄薄一层苔藓。齐声把瓦拆下来,掏出一把木刷子,将瓦片上经年累月长出来的青苔绿藓刷干净后,又仔细铺了回去。
而剩下的缺口,就得用别的瓦补上。
换瓦多用旧瓦。盖房子时,有经验的瓦匠都会把用不完的瓦片码在屋脊上,以备如今日这般情况的不时之需,是以一般瓦房顶的屋脊总是高高横出一长排。
齐声靠近屋脊取了几片瓦,姚春娘正思索着愣神,倏尔听见隔壁房顶上瓦片撞击发出的声响,她钻出檐下,站在院坝里抬起头一看,才见齐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房顶在补房。
她也不出声,就只是好奇地盯着他看,目光扫过那高得像是随时都可能翻倒下来的梯子,心里有几分庆幸地想,还好家里房子没震坏,不然她可不敢顺着梯子爬这么高。
齐声家的狸猫也听见了外面的动响,纵身从窗户跳出来,踩着院坝里的木料灵活地翻上棚子,跳上房顶,蹲在齐声身边新奇地盯着他。
那表情看着倒和下面的姚春娘有几分相似。
齐声屈膝半蹲在房顶上忙活,他瞧见了猫,却没看见底下望着他的姚春娘。
铺瓦是个细致活,铺紧了盖松了之后都可能漏雨,许是嫌狸猫碍事,齐声伸手把猫抱到了一旁,不想那狸猫黏皮糖似的,转个身又贴了过去,甩着高高翘起的尾巴去蹭他的小腿,围着他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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