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香港已经一天有余,风大浪急,受不住的乘客都回了船舱。不过再晃也是游轮,幅度根本无法和她在那艘西澳的小船玫瑰号相比。
风吹得烟点不着,金相绝无奈,胳膊叠起撑在船舷上,望着远处的海鸟发呆。白色的海鸟乘浪而行,在游轮卷起的浪花上盘旋,不时俯身冲入海中,再起身的时候,嘴上竟能叼一条被浪打晕的鱼。
她看得发出轻笑声,笑着笑着,又有些怅惘。
她很少怅惘,做难民一路逃到南方不怅惘,混在欧洲舞团里四处飘零不怅惘,在唐人街无依无靠的时候也不怅惘。
她这时候怅惘什么呢?
啊,金相绝知道了,她是因为临走前,司七的那番话而怅惘。像是一张写满肺腑之言的信纸落进水里,你为了看清上面的文字反反复复地将它熨平晾干,终于有一天,那张纸恢复如初,而你直到这时候才发现,上面的字一个都不剩,拿到手里的,只剩一张纯净如初的白纸了。
甲板的另一头传来三声鸣笛,惊得追逐白浪的海鸟骤然飞远。海上气候瞬息万变,风中忽然夹了几缕雨丝,打到了金相绝的脸上。她直起身子向远处看去,长风之中,海浪之上,她第一次看见了命运的如椽巨笔。
金相绝忽然意识到,原来她的一生也如白纸,被命运肆意涂抹勾画,从不由己。如今她与往事相绝,将天意写给她的愚弄一一抹去,那支笔就又一次出现,要重写她后半生的结局。
她喉中忽然涌起一股血腥气。
风雨太大,甲板上已经没有旁人。金相绝嘴角噙着冷笑看天看海看浩瀚风雨,左手摸到手腕上最后的那颗玉珠。
疑。
苑成竹最后留给她的那颗“疑”。
她把珠子摘下来,一手扶住船舷,另一手朝后举起,而后将那颗“疑”,狠狠地朝天意,砸过去!
珠子穿过雨幕,落入海中,转瞬被浪吞噬。而她扬起头,对着天意毫不畏惧地喊:
“来!”
“我不怕你!”
风大浪急,天意都被她喝退,挟着前半生爱恨,尽数归海里。
【完】
【??作者有话说】
写完了!又是一本把自己写进绝路的小说!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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