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良闻言不怒反笑,瞥了一眼金雾缠绕的竹林和闲坐竹枝上的裴暄之。
继而甩了甩自己衣袖上的血珠,将目光转向颜浣月,
“颜道友,裴道友虽平日里看着不好亲近,但绝对是个心地淳厚、谦逊温和的人,岂会如此无缘无故诅咒他人?更遑论莫名其妙要一个未有过错之人去死!他真的不是裴道友!”
颜浣月看了看云若良身上的血迹,又回首望向竹林间那一抹飘然的雪色。
对方横坐于竹,面色苍白,对云若良的辩驳置若罔闻。
反是慢条斯理地拂开落到肩上的束发金绳绳尾,指尖一抹微金阳光光束一晃而过,方才对云若良的笑意已收,正一脸沉静地看着她。
颜浣月又转而看向云若良,对方一副痛陈其辞,等待她这位明主辩识忠奸的刚烈模样。
颜浣月想了想,说道:“我夫君的性情,或许未必如阁下所言一般温和淳厚。”
云若良哽了一下。
不是……
不是,她怎么这样啊?
她难道不该感叹他的善良而对比出如今竹林里那个妖孽的阴毒吗?
竹林里那个妖孽的真身扭曲可怖成那个模样,她竟然还能如此波澜不惊,她难道真的不觉得……
这爬满一整个竹林的妖雾有多可怕吗?
“颜道友……”
颜浣月却目色沉静地看着云若良,这过于繁多的巧合早已让她心生警惕。
她却丝毫不显,只是问道:“道友何以在此?”
云若良自然知道来来回回的偶遇只会让她加强防备。
所以,这一次,他原本并不打算太快出现。
这宅院困不住她几天,但她的夫君会死在这里,她会精神溃散,但她最终还是会爬出这里,濒死道旁。
到那时,他会带着那个幼年的她路过这里,踏着初夏的清风远道而来,欢声笑语,无忧无虑,救苦救难。
他们会捡起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笨拙而真诚地抚慰她丧夫重伤的心,三个可怜人像一家人一样。
如果有人拿裴暄之死于此地的事怪罪她,那么他会竭力维护她,为她据理力争,于是一切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可是……
裴暄之不但没死,还带着一身伤误打误撞逃到了他在附近的藏身地,说她危在旦夕,甚至宅子里混乱进去了一个伪装成裴暄之的妖物。
要是她死了或者是被妖物吃了,那他耗费的这么多时间和精力算什么?
所以,他不得不来,这也是个机会。
可是,可是她也太过识人不清且护短了吧,她怎么就这么盲目呢?
云若良挥手往身后一指,额角青筋隐隐,由内而外地赤诚道:
“颜道友,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裴道友被鬼蛾击落,坠下剑来,而今满身是伤。裴道友看着身体羸弱,你难道不觉得你身后那个裴道友从鬼蛾群中完好无损地走出
来,很是异常吗?”
颜浣月握紧横刀刀柄,鬓边乱发一下一下抚在她脸颊上,破裂的衣衫缝隙透进一股凉气来,有些渗人。
云若良见她似有迟疑,真心实意急得双眼泛红,脖颈青筋暴涨,几近撑破薄薄的肌肤,“裴道友都快不行了,颜道友你难道连他是谁都分不清吗!”
颜浣月衣衫褴褛,犹立风中,岿然不动,只是抬头四下打量了一下这处被竹林遮去日影的院落。
身后凉风习习,浮动她的衣摆、鬓丝,竹叶簌簌之声衬得这个午后颇为闲适惬意。
就在她收回目光正要掐诀之时,却听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隔墙传来。
“小爹爹,他快没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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