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惠说:“让潘喜柿来照顾我?我怕她会气死我。”
“怎么可能?”宋家禾把当初潘喜柿是如何照顾自己生病住院的事情,原汁原味地说了一遍,同时脸上也隐隐地有了怒气,“你说,这个喜柿还真是够狠心的,说不管就真不管了?人家都说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她个小孩子竟然可以说断就断?不给自己留后路,也不给别人留余地。这在社会上可不能这样,在社会上这样会吃亏的,会是大亏!”
宋家惠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你们关系不是好着了吗?她不是对你比对亲妈还亲了吗?”
“说得就是啊!”宋家禾这些日子真是憋屈坏了,还是那句话,她从来没想过跟潘喜柿断了联系,她老了还想指望她呢。一点小事就跟这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亲姨妈不再来往,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小丫鬟就该有个小丫鬟的样子,数落伱的时候就得受着,用你的时候就得过来。
“她那么一丁点儿大大时候,被抱到新港,那时我还没结婚呢,我和她就在一起生活。我结婚晚,年纪比她大二十几岁,可实际上,我在心里就拿她当妹妹一样。她小时候,我还抱她去过医院呢,还带她去游乐园玩呢,还带她去别的城市旅游过呢。她现在翅膀硬了,说都不能说了,忘了当初费尽心机讨好大家的样子了。人这一辈子长着呢,总有用得着娘家的那一天。”
宋家惠看到小妹气成这样,她心里竟然觉得很解气,嘲讽着说:“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比喜柿大二十多岁,却拿她当妹妹?你我还不了解吗?惯于拔尖儿抢上占便宜却处处想要落好人。但是我真没想到你能跟一个比你小二十多岁到外甥女争宠,你怎么心眼儿那么不好使儿呢?她呀,以前虽然脑子不灵光,可是现在觉醒了,看清了你们的真面目,你们能有什么办法?”
宋家禾更生气了:“我心眼儿不好,我心眼儿不好,你闺女从小到大穿的戴的都是谁买的?说句不好听的话,你闺女第一次来例假,还是我看到她在厕所里弄得哪都是,狠狠地骂了她,要不然还不知道作出多丢人的事儿呢!唉,反正她出丑尴尬的事儿从小也不少。”
宋家惠惯性思维,开始没在意小妹说的话,只自己数落道:“这孩子啊,从小没守着我,就是被教育得邋里邋遢的,也不知道干净,有一年我来探亲,看到她的胸都发育了,我当时真是气坏了,才多大的孩子啊,丢人。”
说着,她忽然问宋家禾:“你说喜柿出丑尴尬的事情多着呢,什么意思?”
宋家禾笑吟吟地说:“你还不知道呢?这孩子从小思想就复杂,我那个时候和她姨夫经常住在姥姥家,她一个半大的女孩子,总是穿个没袖紧身的衣服,躺在沙发上看书,胸部就特别明显,我真是特别生气。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脑子不知道想得什么?有一次多大来着?是六年级还是初一,跟我偷偷说大舅家的哥哥摸他。我就说,那是你哥啊,你小小年纪怎么往不好的地方想呢?一说她,她还掉眼泪了!”
宋家惠挺大这里,整个脸都绿了,指尖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宋家禾还沉浸在自己对外甥女的怨怼中:“后来她还好意思跟姥姥说这事儿,咱妈听后整个人都蒙圈了,大哥家的儿子多老实啊,是咱们宋家第一个大孙子,让她一说成流氓了,怎么可能?要不就说你们家这老三,从小思想复杂呢?就算是真被摸了,也不是大侄子的问题!”
宋家惠转过头死盯着宋家禾。
可宋家禾仍旧说得意犹未尽:“就算是偶尔有一次半次这种情况,也是她自己穿衣服有问题,或者就是故意招摇,才惹来这些。那么大哥姑娘了,发育了自己不知道买胸罩,来月经了不知道弄利索了?见了家里的男孩子和男人们也应该避讳!能怨谁呢?”
宋家惠咬牙说:“你胡说八道!”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宋家禾心里有气,嘴上也就更不饶人,“还有一次跟我说,好像是放暑假她和几个女同学去游泳,在游泳池里又被不知道哪个男孩咸猪手,吓得她惊叫,跑到岸上来,学校的游泳课都不敢上了。你说为什么这些事儿总发生在她一个小姑娘身上,现在想想这孩子从小就是毛病多,所以这些事儿才会找上她。”
宋家惠嘴唇哆嗦了好久:“你不是最疼爱她的小姨吗?你怎么不在潘喜柿小的时候教教她?她跟你说这些,明显是拿你当亲人啊,可她瞎了眼,想不到最亲的人却拿她的隐私当成同别人的谈资。”
“你是别人吗?你是她亲妈啊,你说她可比我厉害多了,你那些用在她身上的字眼,比我嘴巴里的这些难听多l”宋家禾嘴撇得更深,“我教她?我又不是她妈,你自己该尽的义务再说有时想管她,可有时她是真讨厌,现在更讨厌了。我倒要看看,她能猖狂多久?”
宋家惠听明白了,宋家禾的潜台词是对潘喜柿说,你就是孙猴子也别想逃离我的五指山。当初欠了我的情,就一辈子也还不清,你以为你还清了,我告诉你,还差远了呢!
宋家惠一时怒发冲冠,她对宋家禾说:“你不是小姨啊,你就是吸血鬼,你简直就是个恶人,比路人和陌生人还不如。当初我和你们断得干干净净是对对,你这种人,就应该远离。”
宋家禾说:“你自己不是骂潘喜柿一直比我还凶了吗?”
宋家惠不想多说,只道:“你给我滚,没事儿别来烦我,我看见你会加重病情,咱们就当谁也不认识谁,反正这么多年也没联系,你想找谁伺候你,你自己随便,跟我说不着,我也做不了任何人的主。”
大闺女给宋家惠托人在医院里住的单间儿,虽然价格贵了一点,而且求人很难,但是环境安静,对于心脏病患者来说住院能住单间儿,睡眠才能得到保障。如果她这个情况都心脏病患者连续失眠,不仅会加重病情,恐怕随时都有肯能原地去世。可是就算她吃了医院开的安眠药,这一夜还是在床上烙起了大饼,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大女儿和二女儿从小成长的片段在脑海中不停地回放。宋家惠自己也养了两个姑娘。尤其是老二喜红,长得好看,身条也好,一直没少让父母操心,从青春期开始,他们就没少驱赶围绕在喜红身边的臭小子。而且自家两个女儿到了发育时期,也不懂的要买胸罩,也不知道该怎么伺候月经,都是她手把手教的。有一次喜红下学的时候遇到小流氓尾随,正好遇到潘冠霖下班,冲着那野小子挥了几个拳头给打跑了,从此以后,夫妻两个就跟闺女一起上下学。
可有一次,潘喜红回家一直哭,也不想去上学了,后来问了好久才知道,是在做课间操下楼的时候,被不知道那个男生碰了一下。她对女儿们要求很严,但是女孩子到了青春期也知道必须多花点心思,多给点耐心,还要教给她们知道如何保护自己。都说小子越大越好养活,闺女小时省心,长大操心,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后来,潘家惠又想起了自己回新港探亲,直接劈头盖脸地骂她思想太成熟。看到她有时会同自己欲言又止,现在想起来会不会是想把这些自己不明白的事情问一问妈妈?还有为什么潘喜柿会特别排斥亲生父亲的靠近?一方面是因为确实没有感情,另一方面,是不是因为在还不会保护自己的时候,因为这些看似不大的事情,而产生了心理阴影?
半梦半醒中,宋家惠又梦见自己用很刻薄的话语骂潘喜柿:“你就是不学好,天天把心思用在上不不了台面的事情,还看言情小说,脑子里想得是不是不要脸得情节?”
那时潘喜还在念小学,一脸无辜的看着她这个母亲。
画面定格,半梦半醒的宋家惠猛的睁开了双眼,额头上全是汗。
她背着的24小时检测仪,不停发出滴滴滴的声响。
此时,她的心中充满了怨怼。她仍旧怨恨小女儿从小不知道上进,没有考上名牌大学,才会被人看不起;怨恨小女儿嘴巴不够甜,从小不跟她亲近才会招自己讨厌;怨恨小女儿不够聪明伶俐,性格有问题才会招惹这些事情,怨恨她分不清好坏人,拿自己的父母当外人
可是这一夜,这些理由让她越发地怨怼这个女儿,就是因为她的这些坏毛病,让她今晚意难平,让她怎么样都咽不下这口气。
宋家惠瞳孔突然放大,一时心脏监控器发出巨大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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