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肯嫁他吗?
我想说我肯,哪怕我深知他是冷漠而薄情的,但我相信他一直真心待我。
虽然我如今唯一能信的,也只有他是真心待我了。
西华宫有个背山的小阁,阁外峭壁陡崖,有飞瀑自山顶倾泻而下,白龙喷雪一般。
阁中光影晦暗,父皇面朝瀑布背身而立,也许是听到我的脚步声,缓缓道:&ldo;碧丫头,你来了。&rdo;
我跪下身去:&ldo;儿臣参见父皇。&rdo;
他似乎叹了一声,道:&ldo;这里没有旁人,你不必拘于礼数,起来罢。&rdo;
父皇的声音苍老了些,发色已花白,但背影依旧挺拔。
挺拔得好像一株寒天碧树,永远高处不胜寒。
我不知当说什么,静了半刻,垂眸道:&ldo;昌平不孝,多年未曾跟父皇请安,父皇近来安好?&rdo;
他却没有答我,而是道:&ldo;日前煊儿来看朕,说他除夕便会与兰式二女大婚,届时亦会将你赐给于闲止。&rdo;
我应道:&ldo;是。&rdo;
&ldo;你肯嫁他了?&rdo;
我道:&ldo;世子大人博学高才,人中龙凤,是昌平从前太过任性,才误了他,误了自己。&rdo;
此话出,父皇默然良久才道:&ldo;煊儿说得没错,多年过去,你已长大了,许多事已学会自己看开。&rdo;阁外水风拂来,他顿了一下,又道,&ldo;若为父没有记错,兰式二女灵慧温雅,煊儿一直喜欢,此番肯立她为后,或可解了他多年来的心结,却是好事一桩。&rdo;
我垂眸道:&ldo;父皇圣明。&rdo;
他又问:&ldo;焕儿呢?&rdo;
我道:&ldo;二皇兄一直很好,如今燕地有乱,他成日于兵部议政,已不再是从前潦草度日的样子。&rdo;
父皇听了这话,像是想起什么,笑叹道:&ldo;焕儿自小便十分疼你,你……自入兰萃宫后,他便有些记恨为父,这些年虽也常来看朕,但已许久没与朕说过知心话了。&rdo;话止于此,回转身来,颓然一叹:&ldo;是啊,朕老了,朕的儿女也都长大了。&rdo;
我这才发现父皇锐利的双眸变得昏花浑浊,双肩单薄,早已不堪重荷,或许挺拔的背脊是他身为一朝帝君,始终不肯放弃的骄傲。
心中微微一疼,我不由道:&ldo;父皇不必忧心,时日还长。&rdo;
他却道:&ldo;昔日身边的人都故去了,朕时来常见离儿入梦,大约大去之日将近,她在等朕去陪她。倒是你母后和淮王一直不肯原谅朕,这些年来,朕从未梦见过他们。又或许,是朕从未原谅他们。&rdo;说罢,扶着阁内的椅凳坐下,缓缓道:&ldo;碧丫头,过来。&rdo;
我依言走近了些,他忽然苦笑道:&ldo;你如今的样子,与你母后二十三岁那年如出一辙,只这眉间的三分坚韧,不知肖似了谁。&rdo;
我心下一抖,双膝落地,跪伏道:&ldo;昌平带罪之身,罪该万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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