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他却永远失去了父亲,又因汝临城受父亲所累,导致他不敢对人透露他便是付将军的孩子。
过去八年,他的身世终于大白于天下,而非只有寥寥数人知晓了。
他为不用再保守秘密而舒了口气,却又为自己恐无法立足于汝临城而惴惴不安。
他只想着自己,却从没想过父亲,当真是不孝至极。
他出了早膳铺子,又猛然想起还未将自己与云、叶俩人的账结了,便又回了早膳铺子去。
他从衣袂中取出铜钱,递予店家,店家收了,紧接着,却是一枚铜钱,一枚铜钱重重地往他身上掷,并不屑地道:“拿了你的铜钱,我怕脏了自己的手,还你罢。”
很疼,但没有甚么要紧的,父亲确实对不起这一城的百姓。
店家方才掷出三枚铜钱,余下的铜钱竟是重若千钧,再也动不得了,但手掌所感受到的却是正常铜钱的重量,实在古怪。
付怀远见店家并不再掷,径直回了家去。
母亲正坐在院子里的一株梧桐树下绣花,见得他,慌忙将手中的活计一放,又站起身来,到了他面前,焦急地问道:“怀远,出甚么事了?”
“都是……”付怀远本要指责母亲,若不是母亲说漏了嘴,他实乃付将军之子一事哪里会为人所知,但他明白这么说无济于事,不过是将负面情绪发泄于母亲身上罢了,而且母亲向来口风紧,之所以会在杭书意面前说漏嘴,亦是因为他曾隐晦地与母亲说过自己心悦于杭书意罢?
故而,他摇了摇首道:“没出甚么事,不过是我的身世被人知晓了而已。”
是的,他身世被人知晓了,再过不久,整座汝临城都会知晓。
母亲闻言,面色一白:“是杭姑娘说出去的么?”
他没有回答,而是去庖厨烧了水,换了衣衫,又将自己洗干净了。
而后,他端坐于床榻上,努力地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来,自己的父亲究竟生得是何样貌。
第36章定风波·其五
那厢,云奏已无心再用早膳,朝叶长遥道:“我们走罢。”
叶长遥颔首,又巡睃着诸人,肃然道:“你们憎恨战死沙场的付将军,为何不憎恨为了掠夺土地、粮食、妇人而来的外族?若是他们不来侵犯我朝,你们怎会遭殃?”
中年铁匠道:“我虽是粗人,但我亦知我汝临城并非战略要地,已百年未遭战火,即便勉强算是繁华,但不及夙州城,更是远不及再远些的江南、岭南、京城……倘若不是那老杂种引来了敌军注意,敌军怎会进军我汝临城?”
其余诸人纷纷应和。
叶长遥明白同他们讲不通,遂不再言语,说到底,这些百姓关注的仅仅是自身及其亲友,对于本国的生死存亡并不在意,全然不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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