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楚诺现在的眼力,随意一望,就知道赵添的修为虽然是结丹初期,但体内凝结的并非金丹、紫丹,而是假丹。
一旦假丹凝成,修士便再无进阶可能。
有些修士寿元将尽,自知修为难以寸进,而凝结假丹的风险比冲击真正的结丹期要小许多,同时也可以增加一些有限的寿元。既然未来无法期许太多,那就退而求其次。
这本是修士自己的选择,谈不上什么对错。修炼原本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赌博,结果从来都无法预知。楚诺自问若是自己面对这样的选择,她多半会选择冒险冲击真正的结丹期,如果大道终会断绝,那么对她来说,迟一刻还是早一刻没有差别,不如去搏那个万一。
赵添今天喝得有点多,走路还能走稳,但说话就不那么稳了。
在看到楚诺时因为惊讶而短暂失语后,赵添嘀咕了句:“这么标志的女娃儿,要是我孙女儿,我可舍不得把她扔到这群王八羔子里来。”
一句话说得那名屯长差点没把喝下去的酒水呛出来原来西凰城里最强的战队,在这老添儿眼里,只是一群王八羔子……
赵添一边带着楚诺朝营房走,一边随意地道:“我就倚老卖老叫你小楚吧,你也不用叫我什长,和他们一样叫我老添儿就成。以后呢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别客气……其实象你这么标志的姑娘家,来这里吃苦做什么?去前部那边待着不好么?象我孙女那样,丹师队伍里混着,自己不用去杀敌,找个能打的男人双修,修为一样噌噌噌往上涨。男人战死了不打紧,反正这西凰城里最不缺的就是俊俏郎君。”
那跟在后面的屯长惊得连打了几个酒嗝,埋怨道:“老赵,说话稳点。小楚可是正经家族里出来的,不比你们散修。”
赵添顿住脚,扭头对那屯长似笑非笑地道:“散修咋的了?你不也是散修出生?以为入赘李家你还真就姓李了?你信不信明儿一早你要是战死了,你家婆娘晚上就能改嫁?”
远处偷瞧热闹的军士都低声嗤笑起来,要不是顾忌到有楚诺在,这时候只怕早就起哄笑闹、嘘声四起了。
那屯长猛搓几下自己的脸,压住了火,无可奈何地嘿嘿了两声。虽说官高一级压死人,但象赵添这种在西凰城扎根百年还没变成死尸的老兵,轻易得罪不得。
再说他堂堂屯长会跟一个寿元将尽的老兵仆计较么?老添儿说的那些屁话……还特么真有可能!要不今晚就飞剑传书给婆娘,万一他挂了,怎么也得给他守个节吧,守个三、五日总是要的。
屯长神不守舍胡思乱想之际,赵添已经带楚诺到了住处。
先锋一曲真正意义上的新兵极少,基本上都是从别曲挖来的。为了尽快达到先锋一曲的战力标准,新兵们如同苦行僧,要么把自己关在营房中苦修,要么就是不停地试炼和出任务。
因此当楚诺到达新兵营地时,整个营地仿佛空无一人般冷清寂静,与外面的花天酒地、狼藉一片,仿佛两个世界。
赵添将楚诺领到一盏倒悬屋前,抓过楚诺的名简往倒悬屋上随意一划,那倒悬屋便发出如同编钟一样悠扬的声音。
赵添点了点头,将名简交还给楚诺,道:“就是这里了。这间倒悬屋与你的名简相通,你的名简又与你心意相通,从现在起,这间倒悬屋就只认你,就算是曲侯也无法进入。若有特殊情况必须进入你的倒悬屋,须有皇城大祭司的手符,才能打开倒悬屋禁制。”
楚诺有些出乎意料,问道:“我不过是一名小小兵仆,长官们难道不能强行进入我的屋子?”
赵添象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两条扫帚眉高高扬起,道:“能,谁说不能呢!只要他们能承受住整个西凰城的攻击。“
见楚诺没明白,赵添指了指脚下,道:“这可是一棵十万年的影木,就因为它和皇城大祭司签订了契约,可以任我们居住踩踏,你难道就觉得它也可以任人欺负了么?这里的营房全部是影木果实所化,若有人胆敢攻击其中一粒果实,那么他便要准备承受其它十万粒果实的怒火。“
楚诺奇道:“我来时就斩过幼藤,并没有受到其它树藤的攻击。”
赵添啧了一声,道:“一是因为它们攻击你在先……哦,你别介意,这些城中小妖顽皮得很,就喜欢和修士耍闹。二来嘛,你斩断青藤时内心并没有真正的杀机。你那时若真的动了杀机……”赵添突然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和两颊的褶子连在了一起,“断成两截的就不是那条青藤而是你咯。”
楚诺觉得身上有些发凉,她当时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动杀机,只不过觉得自己初来乍到,总该稍作收敛而已。
赵添又粗略交代了一些基本事项。比如西皇城最底一层有店铺集市和藏,各种试炼场、包括那个百炼甬道都在第二层。又比如结丹修士无需参加操练,但成为正式军士后,必须定期参加阵法操练等等。
其实城中各种大小地图、规矩细则、各部各曲人事等等,在名简里都有详细记录,可以自己查阅,因此楚诺听赵添絮叨时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大部分神识已铺开到先锋一曲的角角落落,以便自己更快地熟悉这里的环境。
另有一小部分神识则落在面前这间倒悬屋上。
这倒悬屋看起来就象是一只巨大的铃铛,质地与她自己那把影木小剑的材料一样,非金非木。
不同的是,这只十万年影木果实的外壳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黑金色,和她身上半甲的色泽类似,这让她怀疑身上的半甲就是以这种果壳为原料,再参入其它珍稀材料炼制而成。
她暗暗叹了口气,如果灵根完好,这时候她只要看一眼就能够分辨出,这影木果壳与半甲中的灵气脉络是否有相似之处,甚至半甲中参杂了其它何种材料,都能够依据其中的灵气脉络推导一二。
而现在,哪怕她稍稍动念,捆绑着灵根的那道金线就会暗暗收紧,使得灵根象是被切割一般剧痛难忍。
神识继续往倒悬屋中深入时,不出所料,哪怕以结丹期的强大神识都无法感应到其内部状况,这让楚诺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西凰城保护修士的态度的确很坚决,至少在这间倒悬屋内,她应该是安全的。
只是这间屋子无窗无门,神识又感知不到任何异样,究竟如何才能入内呢?
正在想着这个问题,那倒悬屋忽然间吟唱起来。楚诺虽听不懂它在唱什么,但冥冥之中也能感觉到那是一种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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