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如此,何家阿姊这些年来除却上学,能接触到的也多是横罗,师父口中的织罗,前者并不是不懂,可若是真动起手来,确实不算容易。
见自家徒弟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做师父的也没有说什么别的,自顾自的给前者开脱起来:“无妨。”
“你接触的少到也无妨,也亏你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不然我这做师父的当真是无用了。”
其实何家阿姊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做师父的为了照顾前者的情绪,言语之间多有几分卑微。
虽知自家徒儿甚是坚强,做师父的也明白其身上的担子,说任何话之前总要斟酌一番,生怕哪句便是向人心口戳刀子,又因为徒儿的隐忍半分不自知。
“师父,不必的。”
“不会就是不会,师父大可不必顾及……”
“好了,莫说这些。”做师父的打断了徒弟的话,转而几乎手把手的教了起来,“前些日子我看见你那字,是我没本事。”
“若是我能将师父这机坊做大,便该有足够的钱供你去试一试,哪怕只去三两家大学,也总能有个机会。”
见识过何家阿姊母亲当年的遭遇,也知道如今社会的变迁,做师父的倒是希望两个姑娘儿都能多学些知识,去了解那些先进的玩意儿,将来总比只做个织工强得多。
“如今好歹我们这些女子也能多读书了,不似那时候……”
话是如此说,可即便是做师父的这种有个机坊的人家尚且供不起一位大学生,更何况其他人家?即便是那被北洋政府强制去上的初小,也是要好几银元——对于本就没有钱的家庭,当真是雪上加霜。
师父的这些话,何家阿姊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应。只默默的在一旁站着,听着师父自顾自念叨。
“我总说这些无用的话,来,这里你注意些……”
杭州的秋风当真是不凛冽,若是比起南宋那段时间,更可谓是和煦非常,只是中秋时,未见人团圆,空有秋风送雨,平添寂寥。
没有同安霁一般的阖家团圆,眸中却见得更胜几分的矛盾与迷茫。家中事小,国邦事大,何家阿姊生活的这个年代,国将不国,家中那些零碎当真算不得什么。
“阿姊,你说母亲会回来看我们么?”
“还有父亲……他们是不是在那边团圆?”
生死的概念在这个时候的小妹心中更像是千里之外的离别。记忆里对于父亲没有什么概念,母亲走的突然,在这等佳节提起伤心事,也只觉得平常。
“会的。”
其实何家阿姊也不知道会不会……那个时候父亲还会将自己举得高高的,会给在夏天自己绑个秋千,在春天拿积蓄买个纸鸢。
后来,为了家,也为了国,同样为了那个叫做‘和平’的词,一去不再返,空留下自己和母亲。
按理说,父亲也算是老人们口中的‘善人’罢?可‘善人’为什么不长命?‘善人’甚至没有入过梦,只带走了母亲和一切美好。
“阿姊?”
“嗯?”
“唤了阿姊好几声,阿姊怎么也不应?阿姊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在想什么时候不会因为战争离别,在想什么时候能够想读书就读书,大学能不需要所为的介绍信,不需要寻常人家根本掏不起的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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