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燕姨娘靠在屏风旁掩嘴而笑,奶妈和一个小丫头站在炕下。瑁哥儿坐在炕上,已经将竹篓的盖子扯开一半,正掏里面的桂圆往嘴里塞。
“……怎么就这样猴急,像饿死鬼托生的似地。”
齐三奶奶怒骂,过去夺了竹篓。不过她终归不舍得骂儿子,少不得将奶妈和伺候的小丫头狠狠骂了一通。
“都站在那做什么,看着小爷这样胡闹,不过来拦着,真是白养了你们这些奴才。”
骂玩奶妈和小丫头,齐三奶奶又想骂燕姨娘。燕姨娘缺不听她的,鼻子里哼出一声,甩了甩帕子,一摇一摆地走了。
齐三奶奶一口气憋在胸中,甩手就给了瑁哥儿一巴掌。
瑁哥儿并没吃到桂圆,又挨了训斥,现在又挨了打,索性扑在炕上哭闹起来。
“哭什么哭,让人知道,又要说你上不得台面。怪只怪你那个爹没本事。同样的儿孙,那边恨不得每天吃金子,咱们却连个鲜物都吃不着。房子给咱们最差的,凡是东西也是别人挑剩下才轮到咱们。咱们又比他们哪个差了,要是你爹能争气些,咱们娘俩比谁不光鲜那。”
瑁哥儿根本不管三奶奶絮絮叨叨说些什么,踢蹬着腿只管要桂圆吃。
齐三奶奶还是心疼儿子,仔细将竹篓拆开,从里面抓出一盘子桂圆,又让奶妈过来剥皮,喂给瑁哥儿吃。
“小心里面的核,别吞下去了。”齐三奶奶嘱咐儿子。
“别回瑁哥儿房里了,你就在这伺候瑁哥儿吃。我还不知道你们,背着我,只知道偷吃瑁哥儿的东西。瑁哥儿这么瘦,都是你们克扣的。”齐三奶奶瞪那奶妈。
“奶奶可别冤枉了奴才。哪顿饭不是奶奶看着瑁哥儿吃下去,瑁哥儿吃的赶上个十几岁的孩子了,可他不长肉,怨得谁。奴才跟着受苦受累,别的院子分东西发赏钱,奴才们什么时候见到过,奴才们没抱怨,奶奶越发冤屈起奴才来,这日子分明没法过了。”
那奶妈挨了训斥,心中不服,睁大眼睛和齐三奶奶辩起来。
“罢了罢了,我说你一句,你倒回我三句。看你奶过瑁哥儿,我不和你计较罢。你再罗嗦,就赶了你出去。”
那奶妈总算知道见好就收,偷偷撇了撇嘴,自去喂瑁哥儿吃桂圆。
齐三奶奶又就将竹篓内的桂圆表面抹平,做出没有动过的样子,然后依原样封了竹篓,叫了陪房的蔡寿家的。
“这是南面进上的鲜物,稀罕着那。你赶紧去扁葫芦胡同一趟,给老太太和老太爷,还有大爷他们尝尝鲜。……再让大爷赶紧来一趟,有大生意交给他做。这一笔赚下来,别说明年的嚼裹,就是买个小庄子也尽够了。”
齐三奶奶将蔡寿家的叫到近前,如此这般细细地嘱咐了,才打发了蔡寿家的出门。
荀卿染几个人从芍药阁中出来,大家左右无事,又都聚到宁远居来。
荀卿染就让人挑了盘桂圆,端上来给几个人尝鲜,又让人去厨房要几样细巧果品。少顷,便有厨房的媳妇送来两个攒盒,都装的满满登登,有黄澄澄的橙子,红通通的石榴,香喷喷的水梨,结了糖霜的柿饼,还有新鲜出锅的酥油松饼,鹅油松穰卷、炸的金黄的小馄饨。
荀卿染让桔梗去打发了赏钱,就在炕上摆了炕桌,姐妹几个围坐在一起边吃果子,边聊天。
“五妹妹怎么嫁妆办的这么急?”荀卿染问。
“那家原说是婚期定在明年春天,可又接了上峰的命令,过些天就要去外任上。就让媒人来说,早点成亲,也好带五姐姐一起去。”齐婉丽道。
“外任,可知是什么地方?”
齐婉丽摇头,“大老爷和大太太去和老太太说的,那个地名我没听人说过,不过看来,是比较偏远的。”
“怪不得五姐姐这些天总沉着脸,和她说话,她也不理人。”颜明月道。
“我看不只因为这个,这门亲事,五姐姐不大喜欢。我听小丫头说,五姐姐私底下和赵姨娘在一起,还哭了那。”容云暖道。
齐婉丽白了一眼容云暖,“那些个丫头婆子,最爱嚼舌,她们的话哪里能信。”
“这里又没别人,你就别说这话唬人了。”容云暖对着齐婉丽眨眨眼。
为了说话方便,荀卿染只留下桔梗和麦芽伺候,别的人都打发的远远的。
“……那天五姐夫来,我和小丫头去偷瞧了。好吓人的,一脸的络腮胡子,说话声音跟铜钟似地,振的人耳朵疼。五姐姐的丫头都说他长的丑,年纪还大。”容云暖压低了声音,总算还知道些避忌。
齐婉丽就沉默下来,颜明月也轻轻叹了口气,就连有些迷迷糊糊的齐婉烟,都放下了手里的柿饼。
这几个女孩,平日所见,不过是家里的兄弟。都是偏文弱的公子哥,不管内里性情如何,表面都温文尔雅,说话都不肯大声。就算最为冷厉的齐攸,也是一副贵公子样。只怕她们以为天下男子都是如此,突然见了个莽夫,自然不适应。
“不是说五姑爷是行伍出身吗?相貌粗莽些,也不足为怪,和人品没有关系的。”荀卿染只能如此婉言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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