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春娘没等多久,齐声就端着一大碗面回来了。
清汤面,面上卧着两个鸡蛋,一个圆滚滚的荷包蛋,一个用油煎得金黄,碗边还有一把绿油油的小青菜,热气寥寥,香味扑鼻。
屋内没点油灯,齐声进门看见姚春娘坐在桌前,下巴搭在桌面上,手里捏着封信,不知道在想什么。
齐声在她面前放下面,将筷子放在碗上,道:“吃、吃吧。”
姚春娘见他来了,一把将信塞回了衣兜,齐声只当没看见。
她饿得眼睛发绿,闻了闻眼前冒着热气的面,又抬头看他:“谢谢。”
齐声没说话,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在家吃饭时,唐英总会等着他一起下桌,姚春娘此刻一个人,齐声也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安安静静陪她。
他坐在了一个过路人透过门看不见的地方,倒是把姚春娘说的别让其他人看见两人来往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姚春娘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面,有点烫,但面上浸满了汤汁,比她想象中好吃很多。
这半年里,她一直是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桌上永远只有她孤伶伶一个人,已经好久没有人陪着她一起吃过饭。
此刻齐声陪着她,若说心中不动容一定是假的。
她一边吃面,一边还时不时看齐声一眼,他背靠一扇关着的木门,微微低头沉默坐在那儿,手搭在膝盖上,不笑也不说话,像尊门神似的。
姚春娘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他也是这样闷声不语,却轻易用那只手把她弄得一腿的水。
齐声注意到她的视线,抬眸看了她一眼,姚春娘也不避开,眼神直白又大胆,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个眼神齐声昨天已经领教过许多次,记忆里泛红的脸和低低哑哑的轻喘声在脑中响起,他喉结动了动,眼皮一搭,又挪开了目光。
筷子一用力戳破荷包蛋,摁进面汤里浸满汁,姚春娘一口咬下去,腹诽道:躲什么,我又不吃人。
正吃着,齐声忽然转头看了一眼背后的房门,问姚春娘:“这里、里面是什、什么?”
“啊?”姚春娘抬头看去,她嘴里包着青菜,含糊不清道:“张青山和她娘留下的一些东西。”
张青山死后,她总以为自己有一天会离开梨水村,索性就没怎么收拾家里,把用不着的杂物一股脑全塞进了这间没人住的屋子,姚春娘都快不记得里面有些什么了。
齐声从来不打听这些琐事,此刻突然提起,姚春娘问:“怎么了?”
齐声道:“有霉、霉味。”
“啊?”姚春娘着急道:“该不会发霉了吧。”
“我看看。”齐声说:“你、你吃。”
看见齐声这么冷静,姚春娘心里也安稳了几分,她坐下来继续嗦面:“哦。”
齐声挪开凳子打开房门,一股湿润浅淡的霉味冲出来,堆在里边的家具湿了大半,尤其那张许久没睡的床,床帘都塌了。
齐声大致将房间里的情况扫了一遍,抬头看了眼透出几缕细光的屋顶,道:“漏、漏了。”
姚春娘探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
这间屋子自从张青山走后她就没打开过,当时还是她的新房,如今竟已经糟蹋成这样了。
她思索着一算,估摸着应该是之前地动时震漏了房顶。她此前见齐声上房顶补房,还庆幸自己家安然无恙,哪想竟然已经烂成了这样。
再晚几天发现,或许墙缝都要长出菌菇了。
齐声挽起袖子,直接把屋子里被淋湿了发着霉味的凳子搬到一边,打开了窗户通气,又把里面的家具都检查了一遍。
他走出来,对姚春娘道:“床松、松了,得重、重新钉。房顶也、也得补。”
他是个木匠,姚春娘自然听他的,她点点头,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他。
齐声明白她的意思,回家拿了工具过来。
姚春娘吃完面洗了碗,端着油灯进房去看齐声钉床脚。
房中霉味已经散了,床帘被他拆下放在了一边。他蹲在地上,拿着锤子往松动的床腿上砸钉子。
屋内黑黢黢的,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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