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云梦泽聚精会神,死死盯着男子,不会再让他有丝毫逃窜的机会了。
男子有些无奈地从袖中取出一幅用镶金嵌玉竹筒装就的字画,铺排在满是花瓣的地上。
这一幅画,俨然是司州皇宫中仿制的“武陵春色”图。
右下角落着一枚印有“无玄无真”四个字的朱红印章。
云梦泽不解其意。
男子补充了一句:“她想看看你现在到底是神?还是人!”
突然,远处一株桃花树不自然地晃动了一下,云梦泽指尖反手甩出一颗水滴,命中那株桃树,瞬间炸裂开来,花瓣飘落满天,露出树后林旦的身影。
林旦不久前才爬上上来,躲在树后,一直以御气之法观察两人,不过不小心靠在了树上,才让两人发现了他。
可林旦这一闹,让男子突然有了可乘之机。
他捏碎怀中藏着的另一块竹匾,瞬间一步踏破虚空,饶是云梦泽目光灼灼,江上风化作的烈刀直冲男子,可也再留不下半分衣角,被暗黑到极致的虚空吞噬。
男子突然又从虚空中露出一颗头来,哈哈大笑,说道:“有缘终会再见,希望下一次见面时,云梦姑娘不会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岸阔湖波溢,程遥楚岫微。再会了!”
随后,男子倒入无尽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云梦泽其实暗中也松了一口气,这场战线极长的战斗,让她不禁想到了千年前,自己还是一位莽荒中的修道者时,四面皆敌,丝毫不能松懈神情。
不过这男子所说的,看看我到底是神还是人?这句话是何意,还有那副画,为何与云梦大泽如此之像,甚至更加艳丽。
男子走后,林旦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的腿脚功夫可比不上云梦泽的江上风,等他感受到云梦泽的动静后再慢吞吞地爬上山时,男子与云梦泽已经到战斗结束的时候了,因此林旦只在树后感受到男子似乎给她看了一副画,可他却无法查看到画上所绘的是什么。
对云梦泽来说,林旦见了什么都无所谓,更何况这也并非什么秘密之事,并且她自己也没弄明白这白衣男子所言之意。
云梦泽不想再理会林旦,手指一挥,江上风吹动,带着云梦泽飘向大泽深处。
即使林旦见过刘刑一剑破云这般惊天一击,但全然没有云梦泽此时乘风踏空而行以及那白日里见过的男子一脚踏破虚空来得潇洒。
林旦看得呆了,同时也对在风雨桥时,未曾购买那个白衣男子的诗文而后悔不已。
远处,云梦泽在大湖之上某处浦屿前停了下来。
这个小岛深处云梦大泽,只有些杂草和鸬鸟停留在此,即便是世代在湖边以捕鱼为生的渔民,也不曾到过此处。
这里是独属于云梦泽的一处宅邸。
湖中月便在云梦泽的脚底,江上风替她褪去累赘的衣裳,若不是月前刘草前来闹事,她根本懒得出面见世人众生面孔。她在湖中潜心修炼已不知过了有多久了,偶尔浮出水面透透气,也是一丝不挂的模样,对她而言,容颜身姿不过都是无用皮囊而言,在她失去心爱之人后,这一切都再无意义了。
对云梦泽来说,唯一剩下的便只有修行,无穷无尽地修行。
久未对敌,虽然各种术法神通有些许生疏,不过云梦泽完全可以仰仗自己的通天修为压死那个白衣男子。可如今这世道好像有些变了,那男子的手段让她十分不解,甚至有些后怕,完全不是百年前江湖上流传的招式。
细细算来,自己上一次醒来,还是他离开时才呼唤的我……
思及故人,云梦泽手指一钩,江上风从湖水中卷起那块云纹九孔玉佩,细致地吹散上面的水渍,再轻飘飘地落在她的手心上。
她不愿意将这件旧物放在身上,怕得就是与人争斗时损伤了分毫,因此将其深深藏在湖底,只有在自己相思时才会取出来看一看。
云梦泽自从醒来后,便再没有陷入沉睡中修行了,也正是此番清醒,她才察觉到自身原来早已陷入瓶颈不知过了几百年了,这几百年来不过是在做无用功而已。
那么人间境之上呢?
即便是云梦泽也不可得知,在千年前的莽荒时代,修道者极少,能以术法入道者更是十不足一,多数都是以武入道,可惜在那个年代,争斗无穷,只有是个有战力的人,便会陷入无止境的为资源而战中,因此无一人能走到大道尽头。
反倒是云梦泽融身于湖中,这番在当时看来是逃避世事,自私自利的行为反倒是保全了自身,甚至到了人间境的终点。
云梦泽摩挲着手中玉佩,痴痴地望着湖中月,脑海中却满是那张画的模样。
小巧而精致另一处云梦湖?
还有那个男子的说的“她”想看看我到底是人还是神?
全是一些云梦泽搞不明白的事。她决定不再多想,支身投入湖中月里,在星河雾灯中酣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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