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应事宜都步入了正轨,江善兴被任命为江南巡抚,盛承鸣带来的那些京官里有一位姓葛的大人在此次水灾中表现突出,调任为苏州知府。
虽说当官都想当京官,但实际上盛承鸣手下那拨人在京中委实没什么地位与权利,相比之下苏州知府反倒是肥差。更何况他们这次赈灾,切身深入过灾区,与灾民们同吃同住过一段时间,早就对这片土地产生了感情。
一切都在变好,七月末的一天,秋风起落,庭院柿子快要成熟,盛承鸣穿了一身杏黄色的长袍,来跟容棠告辞。
天气变凉快了一些,容棠坐在院子里跟宿怀璟下棋。
秩序恢复正常,盛承鸣也不好意思天天抓宿怀璟当壮丁,他便日复一日地陪着棠棠消磨时光。
盛承鸣带了一大批药材过来,一样样给容棠介绍:“我明天就要回京了,表兄想在江南多待一阵子的话,千万要照顾身体。”
两个月相处下来,容棠对仁寿帝这位二皇子的看法转变了许多,虽是个草莽皇子,但本性算不上坏,甚至还带了点很是难得又天真的赤子之情,这点秉性落在天家皇嗣中,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好事。
容棠起身与他告别:“殿下此次回京,路程遥远,想来也并非全是坦途,切记保重。”
盛承鸣微怔,表情有些怪异地看了容棠一会儿,想在他脸上看到一点除了寒暄之外的情绪,但是没有,容棠全程只是稀松平常,也不跟他聊任何官场上的琐事。
盛承鸣没办法多想,再次跟二人道别之后,才出了府。
二皇子要回京,苏州城内大小官员总要为他践个行的,倒是用不着容棠操心。
他重新落座,拾起一枚黑子,望着棋盘细细思索了一番,落了子。
宿怀璟放眼一看,恰成黑子围攻,白子腹背受敌的局势。他眼睛微亮,觉得有趣且高兴。
容棠很少在棋局上表现出这么强的攻击性,他向来被动,需要不断诱哄、一点点被蚕食地盘,才会从懒散游戏中找到一点值得努力的意义。
宿怀璟落了几招,眼睁睁看着容棠将自己步步逼退,他眼中兴味愈浓,容棠表情却越来越不好看。
秋风微起,院中树叶下落,容棠拈着手中一颗黑子,视线在棋盘上来回梭巡了两圈,“咚”地一下将其扔回了棋盅,抬起一双曜石似的眼眸望向宿怀璟:“你在让我?”
“没有。”宿怀璟笑着否认,探身从他面前棋盅里重新拿出来一颗,落在棋盘上,然后自己又接着落下白子,黑子步步紧逼的架势瞬间舒缓,白棋从中撕出一道微不可查的豁口,“棠棠让一让我,我就活了。”
容棠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不玩了。”
宿怀璟分明就没有用全力,每一步棋都下在了容棠意想不到的地方,仿佛他落这些子,压根就不是为了赢下这局棋,而是想看一看容棠到底还有多少手段可以将他逼退一般。
这连教学棋都算不上,容棠懒得再下。
他起身,坐到了一边的躺椅上,整个身体都陷了下去,抬起眼从头顶树叶向天上看,望见漂泊的云层和若隐若现的太阳。
宿怀璟轻轻笑了一声,不恼也不慌,也没要求容棠回来继续陪他下这局棋,他只是顺手将黑色棋盅放到了自己面前,分手执黑白两色棋子,一边下一边说:“棠棠是想提醒二殿下,顺便提醒我,这次南下之行,虽于江南百姓是幸事,但于朝中官员来说,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二殿下此次回京,定当豺狼虎豹环绕,伺机将其吞食?”
说话间他信手往棋盘上落下一子,树叶间隙中飘过来一朵浓白的云。
容棠没应声,宿怀璟继续道:“盛承鸣离京三月,京中局势定然早已发生了变化。四月末,因为弹劾西南总督张保山,张阁老门下杨兴业已被革职,如今江南水灾,吕俊贤又被押解回京。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二殿下明面上虽做出巨大政绩,但实际上二皇子党却损失两员大将,盛承鸣此次回京,定然凶多吉少。棠棠提醒他路程遥远,并非坦途,便是在告诉他回去之后戒骄戒躁,少与官僚来往。”
宿怀璟顿了顿,眉眼一抬,笑着问容棠:“可是如此?”
容棠视线从叶片间隙中收回来,偏过头睨向宿怀璟:“我不知道。”
宿怀璟微怔,止不住笑意,手指轻敲了敲棋桌,再次悠悠落子:“嗯,宁宣王世子痴傻多年,想不到这么多才是正常,棠棠哥哥方才只是随口一句善意的提醒。江南到虞京路途遥远,翻山越岭,当中可能还有山贼,你只是让二殿下一路珍重罢了。”
容棠:“……”
【他比你还能扯。】系统幽幽地道。
容棠心里的小人一个劲点头,非常认同自家小笨蛋系统这句话。
宿怀璟说的话反正在场二人一统,一个也不信,但他就是面色自然得不行,根本没有一丁点说瞎话要稍稍脸红的自觉。
盘上局势已然改变,白子撕出的一小块豁口成了救命的良药,黑子天-衣无缝的围攻分块瓦解,逐渐衰败。
容棠瞧过去一眼,稍稍愣了一瞬-->>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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