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姜撂下窗子,捻着酒盏,凉薄的眼廓阖了阖,彬彬有礼一个漂亮微笑:“哦?你说我吗?怎么听不懂。”
盛少暄不依不饶:“如今许信翎许大人为营救白小观音,都三番两次在朝上弹劾您了,眼看纸保不住火,您还装什么。”
陆令姜方才呷多了酒,此刻醉得头疼,长睫依旧垂下了,把他那漂亮又具攻击性的三眼白遮住:“许家乃世家大族,我欲息事宁人,除了退让更有什么办法。”
盛少暄啧啧,白小观音真神了,石韫和许信翎为争夺她死去活来,连女人缘一向好的太子殿下竟也沦陷。
盛少暄凑到了陆令姜跟前,好奇地问:“太子哥哥什么时候公开你俩的关系,也把白小观音带出来给我们开开眼?”
陆令姜瞅了他一眼,笑吟吟说:“哪行呢,她这几日闹脾气,连我也见不到。”
旁边的傅青咳了咳正色道:“好男儿不沉迷女色,采撷来的庶女而已,殿下确实不该花太多心思。”
顿一顿,“更何况,那外室冒犯了先皇后。”
太子殿下的母亲当年是穿着银朱衣、唱着戏被皇帝赐死,多年了太子殿下心里一直痛着。那外室效仿什么不好竟作死效仿这个,辱及殿下亡母,殿下这才恼她,却并非因为什么妻妾之防。
陆令姜倒没表现过多情绪,若有所思,莫名陷入清晨那个梦中,白小观音站在雪中对他——“再不了。再不了。”
“你须记得。”
“……你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声音回荡在耳畔。
他顿了顿,心口没来由地烦闷。
从前他也因为政务晾过怀珠,她不到一日就会主动送来情笺,而如今忽忽五日过去,依旧半点动静没有,她是病得拿不起笔墨了吗?还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用在这种方式彰显她的存在?
虽然当初他抢她确实只是见她漂亮,打着玩玩的心思,但日子久也习惯她陪着了。她那样爱他,没了父母,之前又独自在白家受苦,只要她不闹脾气,他是愿意眷顾她的。
想起二人在春和景明别院温馨相伴的日子,他也不一定只玩玩,今后可以考虑给她个嫔位,一直留她在身边。
盛少暄道:“我听说女人生气时,常常采用沉默战术表达不满,可让他们的夫郎知道她们的存在。”
陆令姜垂眸睨着香猊中静静掠起的香尘,劣质香料,闻着刺鼻,哪有别院里的白小观音调得半分好。
半晌他才换回清风朗月般的姿态,接了句:“是呢。”却没说他打算回去给怀珠一个正式的位份,她必定喜笑颜开。
临邑多雨尤其深秋,方才还晴朗的日头被几片阴翳的乌云挡住,零零星星飘下雨丝来。片刻雨丝竟变成雨幕,越下越大,天色阴郁,河水暴涨。
只是朋友小聚,陆令姜出门上了架无制无徽的肩舆,二仆前后抬着,不知者还以为是寻常商人出行。
他仍旧微醺着,透明的雨珠滚落在瓷瓷秘色的伞柄上,盯着那颜色,瓷秘色色,瓷秘色,怀珠给他雕的那块碎了的观音坠子也是这种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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