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缭绕的香炉佛烟,空尘忆起当初年少的他,接连失去至亲,那时他终日如一头压抑隐忍的困兽,无数次在仇与恨的边缘徘徊。
生在皇家,势必会陷入皇权争夺。父辈仇恨,却要一个孩子从小背负起。
是以,空尘从不认为他本性凉薄狠厉。
他将他带在身边,十年如一日的手抄经书,耳聆经声。可即便如此,也难以压制他满身的戾气。
空尘闭了闭眼睛,收回思绪,他长叹一声:“梁施主当年将你托付给我,临终前告诫你不要再入皇室纷争,望你忘却前尘。可你心意已决,老衲也无法阻拦你。”
“如今既然也走到了这个地步,莫要伤及无辜,皇庭动乱,一旦引起战事,受苦受难的是芸芸众生。”
当初,从他执意要下山时,空尘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
裴无面色如常,双眸凝视着空尘,一字一句道:“我向您保证,这天下黎民百姓不会流一滴血。”
如若此,那他与当初的晋帝,并无差别。
空尘微微颔首。
“等一切尘埃落定,将梁施主带回去,和你父亲合葬在一起。”
他们夫妻二人生前相离,死后甚至不能同穴而眠。
裴无垂眸敛住眼中的情绪,低低地“嗯”了声。
——
屋外一声震荡欲耳的枝木断裂声,携着簌簌积雪“砰”地砸在地上。谭清音猝然惊醒,她下意识地伸臂抱紧身侧人,却发现抱了个空。
枕畔空无一人,但还留有余温。
她困惑地撑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环顾一圈,没有发现裴无的身影。
炭炉烧了一夜,如今炉中木炭所剩无几,被褥滑至腰间,寒意一点一点浸上来,她立马卷着被褥,抱膝缩在里回暖。
待身上稍微暖和了些,她起身爬下床,站在地上穿了衣裳。
屋外时不时传来童稚的欢声笑语,一阵一阵。
谭清音一边系着外衫丝带,一边来到窗前,她推开半边窗扇,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望着外面。
山间寺庙静谧,满地白雪覆盖,远处能看见几个小沙弥互相扔着雪团,你砸我,我砸你……不消一会儿,一位严肃的大和尚走过来,几人便立马持起竹帚,佯装清扫积雪。
谭清音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看得心痒痒,也想出去玩雪。
眼前忽地被阴影遮住,一只大手伸过来,毫不留情地将她脑袋推至屋内,动作却是温柔小心的。
谭清音还未反应过来,窗扇便“吱呀”一声合上。
脚步声从外传来,屋门打开,裴无携着一身寒气走到她面前。瞧她这副发鬓松散,乱糟糟的迷糊模样,忽生了逗弄心思,将自己的手掌整个包住她温热柔腻的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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