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留青也不是每天都来,两个村子挨得近,但有时候,是徐留青的父亲来走卖。
那个时候虽然城里读书人多,思想也开化了,但农村思想还是很封建,很讲男女大防。
有回金萍七八天都没见到徐留青,忍不住要祖父去问问徐留青去哪了,祖父问了,徐留青父亲说酥糖的份量和账对不上,徐留青每回卖糖都偷吃,小半个月都用不着来卖糖了。
金萍想起来了,那糖哪是徐留青吃了,分明是她吃了。
她自然不敢和严厉的祖父说出事实,只能把事憋在自己心里。
后来再见到徐留青,他身上胳膊上脖子上还有荆条抽出来的血疤,蓑衣草鞋里全是泥巴,却从捂得紧的怀里乐乐呵呵地拿出一张草纸和她说:“萍,你看,这几天我没落下功课,我写得完一到一百了。”
那天他要走了,金萍问他:“还来得么?”
他低声说:“你要我来,我就来。”
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他们相恋了。
一个是书香门第,一个是贩夫走卒,祖父是不同意他们再来往的,还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压着她要她去成亲。
金萍不信女子不能当先生,也不服不能和喜欢的人成婚,她有了一个离经叛道的计划,她要和徐留青去城里!
她托人送了口信过去,只有隐晦的一句话:子,桥卜。
子时桥头卖卜卦的地方,你跟不跟我走?
送口信的人听不懂她的话,问她是什么意思,她不说,她心说:听不懂我话的人,不是我要找的人;听懂了不敢来的人,也不是我要的人!
子时,她准时到了,桥头来的人却比她还早,他穿着最好的一身蓝布衣服,一双老旧但没有破洞的军鞋,期期艾艾地站在那,看到她,他反倒先哭了。
徐留青说:“我既怕你来,又怕你不来。”
怕你转了心意,又怕你跟着我要吃苦头。
他们趁夜走了,进了城扮成一对夫妻过日子。
她想去纺织厂打工,徐留青不让她打工,他让她考学,他说自己吃得了苦头,而她那双手是要教学问的。
她上了夜校,可她那点跟着祖父学的之乎者也在那个时代哪还够用,是以也吃了很多苦头,但和徐留青做苦工相比,她觉得她那点苦头算不了什么。
她每个月都寄钱回去,一开始祖父来见过她,见她真是铁了心了,也只能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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