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林深颔首,他的手指有点儿不消停,轻挠路汀的发顶,说:“真好,然后呢?”
“那时候灿灿刚出生,挺闹人的,我也闹,一般人吃不消。那半年姨妈几乎没睡过觉,”说起来都是揪心的事儿,其实路汀不愿意回想,会哭,“我、我上特殊学校之前,每个星期要去做三次康复治疗,医院的路很远,妈妈上班赶不上,是姨妈抱我去的,风雨无阻。”
唐林深安安静静地听,心却揪着疼。他想,我怎么没早点找到他呢,过得这么苦,长得又这么好。
生活如果这样一路平顺也就罢了,偏偏幺蛾子多。
路汀说:“后来我姨丈出了车祸。”
唐林深绕着路汀发丝的指尖一顿,他问:“严重吗?”
路汀鼻腔含着苦闷的湿气,有点哽咽了。
姨丈是开货车的,他看路雅芳辛苦,心疼自己的老婆,想每个月多赚点钱分担家庭开支,所以接了很多私活。其中有一单是长途货运,老板为了省钱抢时间,硬生生把正常时间压榨了一半,导致司机疲劳驾驶,出了车祸。
比车毁人亡好不到哪儿去的结果,姨丈成了植物人。于是这家人生活的重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在生存面前,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路雅芳要全身心照顾自己的丈夫,生活没有了,孩子更是顾不上,路雅芬二话不说全部带走养着。一份工资养着五六口人,即便有老太太接济,也捉襟见肘,很快就被掏空了。
“我那会儿已经有点记事了,”路汀说:“有时候晚上害怕的睡不着,在床边没有找到妈妈,偷偷出门看,看见她抱着灿灿哄,白了好多头发。”
唐林深无言以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哥,我那时候就觉得钱、钱很重要,”路汀越说越委屈,“什么精神富足,氛围和睦,在钱上面根本不足一提。我、我不能赚钱,我得好好替妈妈和姨妈省钱啊。”
“看出来了,”唐林深笑了笑,他想调解压抑的气氛,说:“你跟灿灿两人,一个赛一个财迷。”
路汀问:“不好吗?”
唐林深捏着他脖颈摩挲,“好,我挺喜欢的。”
路雅芳舍不得放手,拖了五年,欠了高额外债,却始终拼不过不公平的命运,姨丈还是没了。
人走了,钱要还。路雅芳消沉不过半年,再次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光靠路雅芬一个人拼命工作,几两碎银,到死也瞑不了目。
路汀又说:“姨妈想工作了,可是这里工作机会太少,适合她的工作工资又低,她就出去了。我不知道她做什么工作,反正很辛苦,十多年了,她过年都不回来的。”
唐林深问:“钱还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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