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晋一怔,去看木头,发现木头有雕刻的痕迹,只是年头久了,被人踩踏得多了,斑斑驳驳,不认真去看,根本看不出来。
王怀易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把木头抱起,翻过来:“这可是一尊神像。”
陈晋看到了,果然是一尊木刻神像,先前是正面朝下,因此见不分明。
这神像雕工马虎,而且造型形貌不类正神,青红色的油漆剥落了大片,看着有狰狞之意。大概是某个破败的淫祀野神,神像被人拿来架在溪流之上,承受乡人的践踏。
王怀易不惜用衣袖去帮神像拭擦污渍,然后四下顾盼,吃力地把神像抱到附近的一棵树下,端端正正竖立好。接着取下书笈,居然拿出三炷香和一些纸钱,毕恭毕敬地祭拜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只是声音低细,听不清楚。
这是什么操作?
陈晋在对面瞧得愕然不已。
好一会后,王怀易祭拜完毕,这才蹚水过来。
陈晋问:“怀易,你这是?”
王怀易回答:“自小我娘便教诲于我:‘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所以我养成了习惯,只要出门,书笈内都会装着香火,逢庙必入,见神则拜。我之所以能考得秀才功名,也是多得这份长年累月积攒起来的功德保佑。”
陈晋:“……”
岭南地域,乡人喜好祭祀,这是地方的民俗文化传统,各种俗庙俗神多于牛毛。莫说正式建庙造像的,便是一块怪石也有人祭拜,一棵上了年头的古树同样有人拜;
不过他们也排外,对于不认可的鬼神,往往遗弃于地,供人践踏,表示镇压的意思。
当下这一尊神像,便是如此下场。
陈晋以及他外公老丘一家,并不算本地人士,家风传承,另有不同。
陈晋前身又深受苏孝文的儒家礼教濡染影响,性情方正,从不会胡乱祭拜鬼神;
至于现在的陈晋,身怀文庙,修行入门,对于鬼神的认识已截然不同:“怀易,这神像看着不善,绝非正神,又是被人遗弃在此的,你不该贸然去祭拜。”
“守恒此言差矣!”
王怀易一本正经地道:“在我看来,不管什么样的神灵,都是神灵,圣贤曰:一视同仁。这尊神像虽然落魄,流落至此,但我把祂扶起,重新竖立,并给予香火祭拜。正如救人于危难,雪中送炭。该神有灵的话,定然会对我倍加感激。”
陈晋耐着性子:“人心叵测,多有恩将仇报者,何况鬼神乎?圣贤还说过:非其鬼神而祭之,祸也;淫祀无福。”
王怀易不以为然地道:“这么多年,我都是这么做的,平安无事。”
陈晋于是不再多说。
和人讲道理是很难的事;企图说服一个人,更难。说着说着,反而容易产生争执,坏了情分。
两人继续前行,进入村落,很快找到同窗苏显成的家。
土墙瓦房,贫寒之家。
苏显成只考过县试和府试,院试屡考不第,所以只是个童生,好在他今年才二十多岁,未算老,还能继续考。
同窗故友聚头,谈到业师之事,难免又是一番嗟叹伤感。
当问及苏瑾,苏显成说:“当日事变,我恰好在场,正见到小师妹坐上一辆马车离开了。”
陈晋追问:“谁家的马车?”
苏显成沉吟片刻:“应该是周家的。”
陈晋与王怀易俱露出惊疑之色,王怀易问:“周铭?”
苏显成点点头:“马车上挂着周家的标志,错不了。”
王怀易喃喃道:“怎么可能?难道小师妹被周铭那厮给骗了?”
周家是高州府大族,周铭拜苏孝文为业师,但其人自命风流,性子轻佻,更重要的是,正是他诬告苏孝文写了反诗,致使苏孝文锒铛入狱,惨死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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