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堪堪躺下,却闻得叶长遥道:“可要我将那红烛灭了?你若是怕黑,亦可将红烛留着。”
“灭了罢,劳烦你了。”他的话音尚未落地,红烛已然熄灭了,但他的双眼却仍旧能瞧清漫天漫地的大红。
他将来倘若能觅得合意的男子,便会在这样漫天漫地的大红中,同对方饮合卺酒,行云雨之事罢?
他登时面红耳赤,却又陡然想起了方才同叶长遥饮过的那一瓢合卺酒。
下一瞬,外祖母的音容笑貌突地浮现在眼前,外祖母尸骨未寒,他竟是想着与男子成亲、云雨了,当真是不孝。
外祖母……
他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想到伤心处,倏然落下了泪来。
他方要抬指擦拭,却听得那叶长遥道:“你且好生歇息,我定不会动你一根指头。”
叶长遥以为自己是生怕被其侵犯,才会久不成眠的么?
他坐起身来,朝叶长遥道:“我只是想起伤心往事,并非防备于你。”
叶长遥依然是一副冷血模样,却是关切道:“既是往事,便已过去了,你何必自困于其中?”
他虽是洒脱之人,但外祖母因他而死的自责与伤心并不是这般容易便能过去的。
“你说得不错,多谢你安慰于我。”他并未打算对叶长遥吐露心声,敷衍了一句,复又躺下了身去,将大红鸳鸯被盖在了面上。
但过了半个多时辰,他仍是难以成眠。
新房中突然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阖上了。
那叶长遥隔着房门道:“我今夜不回房了,你且好生歇息罢。”
叶长遥此举是为了让他安心罢?明明原身曾不要脸面地勾引过叶长遥,叶长遥当真是个体贴之人。
他忍不住向着房门望了一眼,又在心底道:望有女子能慧眼识珠,不被表象所惑,成为叶长遥的良配罢。
如此想着,他将眼尾的泪水抹了干净,才对自己道:睡罢,三郎,不对,我已是云奏了。睡罢,云奏。
一觉睡醒,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漫天漫地的大红。
他从床榻上下来,将自己身上的喜服换下,方才出了门去。
此地乃是叶长遥的居所,不大却整洁。
再往外头走一些,便是庭院,庭院中,那叶长遥正在清扫落叶,叶长遥亦已换下喜服了,正身着雪白的书生袍,戴着书生帽,分明是最为人畜无害的打扮,却减轻不了其面上的阴鸷。
叶长遥闻得动静,回过首来,望住了云奏道:“娘子——对不住,是我口误了,我该当唤你云公子才是。”
“无妨。”云奏扫了眼满树的黄叶,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身处之地已是深秋了,而他死时却是早春。
他再次体认到了自己现下身于话本中,又从庭院中的水井打了水来,洗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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