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双依然站着,双手拢在袖子里,一副极其懒散的样子,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秦佩,毫不掩饰其中的试探与玩味。
两人对视片刻,李重双慢悠悠地晃到他身边,轻笑道:&ldo;秦兄凤翔府人氏?&rdo;
秦佩冷着脸不搭腔。
李重双也不恼,自顾自道:&ldo;秦兄肤白似雪,眉目如画,加上南音软糯,怎么看都不像是陇西人呢。&rdo;
秦佩冷哼道:&ldo;不知道李兄是哪里人氏?&rdo;
李重双狡黠一笑:&ldo;鲁北青州。&rdo;
&ldo;不才倒觉得李兄一口洛京雅音,应当非富即贵,此刻竟出现在乡间,还真是有些匪夷所思。&rdo;
他们这边厢含沙射影地寒暄,大堂里倒热闹了起来。
&ldo;孙吉你这个老匹夫,还不放开七娘!&rdo;
秦佩和李重双一起望过去,只见一个矮胖男子正和孙员外拉拉扯扯,满脸通红显是羞怒已极。
郑七娘也不着急,只在一旁捂嘴偷笑,看了片刻便转身回后厨,留下阵阵袭人幽香。
&ldo;很有意思,不是么?&rdo;李重双老神在在。
莫名其妙地跑到这个荒郊野岭的客栈,身边又全都是稀奇古怪的人,秦佩心中只觉万分烦躁,也不理李重双,径自上楼去了。
到了晚上秦佩才发觉,隔壁厢房竟住着那个望之既非善辈的李重双。四野俱静,秦佩温了会书觉得没什么意思便早早歇下,而不知李重双在折腾什么,邻屋的烛光似是彻夜未熄,隔着窗棂影影绰绰。
快到四更的时候,秦佩被山间乌鸟的凄啼惊醒,然后便了无睡意。
天启迁都不过短短数年,西京长安规制初建,要安排几万名举子同时赴考几乎就是痴人妄想,负责此事的门下丞相赵子熙头发都急白了,最终想出个权宜之计‐‐原籍于河南道以东的考生全部在长安,而以西的则安排在洛京。秦佩虽幼时长于洛京,少年时便被周玦送去衡阳,但无奈原籍在凤翔府,便只能赴洛京赶考了。
秦佩打开窗,遥望漫天星子,若有所失。
掐指算来,也有七八年不曾回过洛京了。父亲早逝,每每提起他时,世伯们均神色黯然,隐隐还带着些悲悯。幼时少不更事,如今想来,父亲积劳成疾、英年早逝,三十岁出头便撒手人寰,也许义父世伯们是怕自己重蹈覆辙,少年早夭?
离春闱还有不足一月,离洛京却是三千里有余……
秦佩正自胡思乱想,隔壁厢房却突然传出东西碎裂之声,随即便是悉悉索索的窃窃私语。秦佩蹙眉,轻手轻脚地踱到墙根,贴着窗棂。
其中一人故意压低了声音,喑哑难辨,不过约莫是个男子,另一人自然便是厢房的主人李重双,即使看不到他的脸,光从他清雅柔和的嗓音,秦佩大概也猜到此人脸上一定是神情自若,云淡风轻。
那个男子不知道说了什么,李重双很是愉悦地轻笑:&ldo;那便说定了,慢走不送。&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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