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佩与他也极为熟稔,此刻隐隐猜到他言中之义,不由紧蹙双眉。
&ldo;太傅曾经感慨,士族绵延数百年,盘根错节,素来不屑寒门子弟,而他们呢,除去侵占民田,党同伐异,卖弄风雅之外,于富国强民又有何作为?&rdo;轩辕晋义愤填膺,&ldo;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番我们前去临淄,途径齐州时便亲眼目睹了好几庄人命官司。&rdo;
轩辕冕面色不变,双眸低垂,不辨喜怒。
&ldo;历年来朝廷虽劝课农桑,多次减免税赋,然而前几番对突厥用兵抽调民役对贫苦农家而言,仍是无力承担。有些农家不愿子侄前往沙场,便借银抵役,有些农家死了轻壮劳力,便只好变卖田地,而无论是何种情况,最终受益的,往往还是在各地盘踞百年的世家豪族,而那些农家只能失其土地,最终沦为佃户。&rdo;
轩辕冕神色复杂地打量他,&ldo;到底是长大了,对朝事也有了自己的看法,不过……&rdo;他微微侧头,莫测一笑,&ldo;这等言论,你我兄弟几人面前说说便可,若是在朝堂之上,还需谨言慎行。&rdo;轩辕晋似有不满,还欲强辩被他打断,&ldo;此间内情你并不通晓,朝臣最忌诸王乱政,日后你也要懂得收敛锋芒。&rdo;
&ldo;可这天下毕竟是我轩辕家的天下!&rdo;轩辕晋委屈道,嘴巴都微微撅了起来,这动作虽然女气,在他硬挺脸上却不显突兀,只有一派少年天真。
轩辕冕莞尔一笑,揉了揉他的头:&ldo;善思多问是好事,不过也别为这些庶务烦心,当好你的雍王便是,其他的,有阿兄呢。&rdo;
轩辕晋还要说些什么,轩辕昙却岔开了话题,&ldo;不过说起来最近晋儿可是遇上麻烦了,我是爱莫能助,还请二位兄长和以环兄想想办法。&rdo;
&ldo;哦?&rdo;秦佩好奇道,&ldo;难倒两位亲王,这可是稀奇。&rdo;
轩辕昙解释道,&ldo;咱们小弟一向是孝子,这个京中人人皆知的。下月初三便是林母妃生辰,小弟也早已想好了贺仪,想将前朝吕若思的鸣凤图绣在一屏风之上供林母妃玩赏,可那绣样实在复杂,寻遍京中也未能找到堪用的绣娘。&rdo;
轩辕冕笑道:&ldo;孝心可嘉,尚衣局你可问过了?&rdo;
轩辕晋皱着脸:&ldo;那是自然,我头一个就问了怀恩公公。&rdo;怀恩是轩辕冕身边的掌事太监,从入宫起就跟在他身边,颇得信任。
&ldo;如此……&rdo;轩辕冕也犯难了,&ldo;难道不能换个礼物?&rdo;
&ldo;可我都已经想好了。&rdo;
轩辕冕不忍看他为难,很是踌躇了一会,冥思苦想一番后猛然目光一亮,&ldo;竟忘了他!小弟,明日朝会之后你且去鸿胪寺寻吴少卿,整个京城的大事小事,可没有一件能瞒得过他那双利眼。&rdo;
轩辕晋大笑起来,&ldo;还是太子哥哥知人善用,来,我敬太子哥哥一杯,谨祝太子哥哥千秋万岁!&rdo;
轩辕冕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脸,&ldo;这话要是让御史台听见了,恐怕又得参你。&rdo;
&ldo;反正迟早都是万岁嘛。&rdo;轩辕晋嘟囔着,又转头交待秦佩,&ldo;再过两日,九月十五恰是休沐,以环兄随我走一遭吧?&rdo;
秦佩刚想拒绝,就听轩辕冕替他应道,&ldo;好,他跟着孤也放心。&rdo;
第30章宝马嘶风车击毂
听闻顾相与鸿胪寺少卿吴庸本是同科举子,纵使后来官位悬殊也未疏离同科之谊,而吴庸人如其名,一生都是庸庸碌碌,不过此人也算是德泽朝一代奇才‐‐其为朝中第一消息灵通人士,大到皇帝何时想对突厥用兵、河南道的蝗灾将派何人治理,小到吏部尚书家里有多少美妾、西市哪家酒肆的胡姬最为妖冶,无一不晓。
轩辕冕棠棣情深,第二日便遣大太监怀恩捎来口谕,说是东市曹门的江南绣庄绣工冠于长安。
&ldo;几位王爷,殿下最是疼惜雍王,先前奴婢曾听殿下提点雍王,说公子是朝中青年才俊中最可信亦最可用之人,这是宠信公子您哪。&rdo;怀恩笑容满面,掺了蜜似的恭维说的情真意切,让人无比舒坦。
秦佩笑笑,示意小厮打赏怀恩,叹道,&ldo;既为人臣,身家性命早就是殿下的,别说只是陪雍王采买寿礼,就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上一闯。&rdo;
本朝吏治清明,皇上与太子御下均讲究恩威并施、宽严相济,俸钱自不会少的,然而也绝不会容忍朝臣尸位素餐、无所作为。上至朝中阁老,下至陈忓这样的微末小吏,每月都须有一两夜在府衙中轮值。如秦佩这般的从六品官员,一月需值夜两次,除去誊抄归档挤压的公文卷宗,若有急情变故,也可协同轮值侍郎办理。
秦佩时运不济,两日轮值都与刘缯帛排在一处,后者勤勉足够,然而生性执拗不懂变通,很是不好相与。
&ldo;秦佩,&rdo;刘缯帛冷声道,&ldo;上月十三东市踏马案的卷宗你可阅过?&rdo;
踏马案近日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游侠少年纵情声色,一日酩酊烂醉之余竟纵马闹市,奔马无眼,竟有两条人命丧马蹄之下。之所以朝野震惊,只因为那几位凶嫌出身官宦世家,是不少朝中勋贵的子侄世交。涉案的人家上下打点不提,与此同时便为了这桩案子,御史台的言官、翰林院的清贵,加上国子监的儒生,弹劾上书的折子如雪花般飞入中书省,让赵子熙不胜其烦。轩辕冕听闻此事,下令将此案由大理寺移交刑部,着刑部从重处置。
秦佩肃立道,&ldo;是,下官已与孙主事一同阅过。&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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