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脊上团团守护的几十个兵士,武艺都不弱,看来应当是春水楼调来的精锐。他们神色凄哀,看到瑟瑟,脸上那一层沉痛更加明显。
瑟瑟拨开挡在面前的人,踩着屋檐上的积雪,一步一步,缓步走向他们环绕着的中心点。屋檐上的雪好厚,踩上去传出“嚓嚓”的声音来,声声犹如划在她的心弦上。
那里铺着一条不知是什么人的披风,披风上面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厚厚的狐裘。
瑟瑟唇边的笑意渐渐凝固,她蹲下身子,双眼直直地瞧着躺在那里的人,周围的声音好似都消失了一般,一瞬间,脑子好似空白了一般,呼吸凝止,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身上从伤口出沁出来的鲜血,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她不敢欢喜,怕那欢喜被现实惊碎;亦不敢哀伤,怕那哀伤带来可怕的结局。她只能让自己的心空空如也,一步一步,朝那个方向接近。
漫天飞絮,似花飞花,无声地飘落。
披风那样单薄,躺在上面的人,如何经得起这样的寒冷。
瑟瑟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掀开盖在那人身上的狐裘。待瑟瑟看清了狐裘下的人,她蓦然瞪大了眼睛,再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幕。
泥血斑斓的衣衫已化成一条条的碎布,好像是被鞭子抽烂的,再也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血凝固成坚硬的暗红,浸染着破碎的衣缕,黏在那人身上——或许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只是一团没有生气的血肉,还勉强保持着人的形状。无法蔽体的破衣露出的肌肤层叠着千百处伤痕,烫伤、鞭伤、刀伤……满目所及,全身已没有一处完好。墨发,大约之前是湿的,已和着血水,一起冻成薄薄的冰壳,连同飞扬的雪花,遮住了他的眉目。瑟瑟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将那层积雪和红冰抚落,展露在她眼前的,是一张烫伤遍布的脸,根本就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辨不出本来的面目。
这个硬邦邦的,血肉模糊的,没有气息的人是谁啊?
夜无烟又在哪里?
“璿王呢?璿王在哪里?”瑟瑟回身,唇角扯了扯,木然的脸上,绽出一抹僵硬的笑意,轻声问身后的护卫。
“王妃,请节哀!”那个护卫居然声泪俱下恭恭敬敬地对瑟瑟说道。
“节哀,我节什么哀,璿王呢?”瑟瑟一转眼,看到了立在最外围的云轻狂。
茫茫飞雪,云轻狂就站立在屋檐的最边缘,高处风本就很烈,将他的衣衫扬起,带着一股萧索凄凉的味道。
她快步走到他身侧,冷声问道:“云轻狂,璿王呢?你们把他救到哪里去了?”
云轻狂回身,瑟瑟惊了一跳,她从未看过云轻狂脸上,有这么可怕的表情。是的,可怕!悲伤的可怕!他瞧了一眼瑟瑟,良久没说话。
要他说什么呢?
节哀顺变?!抑或是什么——死者已矣,生者珍重!?
不!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瑟瑟,嘴唇颤抖,良久,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轻狂!夜无烟呢?你再不说话,我就杀了你!”瑟瑟冷冷说道,伸手握紧了手中的新月弯刀。
云轻狂凝视着瑟瑟眸中的怒色,他一言不发,缓步走到那个血肉模糊的人身前,跪了下去。
“云轻狂,你告诉我,这是谁?”瑟瑟小心翼翼地问道,她唇边兀自挂着那抹强行挤出来的浅笑,试图用笑容压住心底突然涌上来的恐慌。
云轻狂回首,眸光凄凉地望着瑟瑟,低声说道:“飞扬是从关押璿王的牢房将他救出来的。”
从关押他的牢房救出来的,就一定是他吗?
不!!!
这个人绝对不是夜无烟!
夜无烟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
他是何等的风流俊雅,不是白衣飘飘,便是锦绣华服,衣襟上绣着精致的花纹。那样高贵那样飘逸,又怎么会是这般毫无生气的样子。他又是何等的清绝俊美,怎会,怎会是这样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夜无烟怎么可能会死!?
他那么强,怎么会,怎么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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