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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暗面 四（第2页）

她似乎看到了，在一个纯白的空间里，一个大男孩对着一台电视猛按手柄。他穿着松松垮垮的大短袖和短裤，脚上是一双仿得不正宗的耐克鞋。男孩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黑发，叼着一根巧克力棒，嘴里嘟囔着什么。

画面越来越清晰，她甚至能够听见按动手柄的声音。回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站在那个巨大的白色空间里，男孩背对着她，专注地看着屏幕。

踏入这个空间的时候，她心里有点小小的喜悦。她想着该怎么跟这个男孩打招呼，是说“哈哈好久不见”还是“哎呀又见面了”呢？她唇边带着点浅浅的笑容，眼睛也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她甩掉鞋子蹑手蹑脚地靠近男孩，想要吓他一跳。

可笑着笑着，视野就模糊起来，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她眼眶中涌出。男孩打游戏打得正欢，为了不影响他，陆青岚只得紧紧地咬着下唇，把哭声压抑在嗓子里。

“又见面啦……”她看着男孩的背影，在心底说。

她确信自己没见过这个男孩，可旧人重逢的释然和悲伤如同密密绵绵的大网般铺开，将她笼罩在其中。她只能无声地注视他的背影，把一切的声音压抑在嗓子里，绝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的存在。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正处于一个蓝色的孤独星球之上，沿着星空的轨道旋转到最初的位置，经历了无数次的错过之后再度遇上了那个同样孤独的星球。本想跟他好好聊聊这一路的艰辛，却又发现从错过到重逢的时间实在太漫长了，漫长到大海干涸石头风华，曾经的记忆早已耗尽，只剩下星星点点悲伤的火花在心底闪灭，一切的情感早已失去了名为记忆的证据，变成了虚幻的泡沫，那些千言万语只能如鲠在喉。

如果从离别到重逢，消耗掉你对那个人所有的记忆，只剩下本能的情感留在心间，那么这究竟是重逢，还是偶然的邂逅呢？

“青岚，回去吧。”有人在她身后说。

陆青岚转过头，看见一个女人身穿正红的宫裙背对着她跪坐着。她的肩膀微微地颤抖，似乎是在小声地哭泣，发间的珠玉也随着她的抽泣一起一伏。

“曾经是我们害了他，这一次就跟他是陌路人吧。”女人说。

“什么意思？”陆青岚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泪。

“这一切和你无关，你的悲伤源自于我，我跟你的内心是共通的，都是我的错，让一切重蹈覆辙。”女人抬起手，用正红的大袖拭去眼角的泪。

“你到底在说什么，又让我拒绝什么，至少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啊。”陆青岚焦急起来。今天晚上所有人都在跟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楚子航和夏弥、路鸣泽，还有这个女人，她觉得大家都知道什么东西只有自己一无所知，她讨厌这种感觉，讨厌一股子无力如同重锤般砸在自己的心口，就好像大家都已长大，只有自己还是个哭鼻子的小屁孩似的。

“你能够看到我，是因为路鸣泽释放了言灵梦貘，他要在梦境中杀死你，你是束缚路明非的第一面墙壁，只有除掉你，才能得到解放路明非的线索。”女人轻声说着，始终没有回头，“这一切都是梦，是束缚路明非的囚笼，在这个世界里，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这是我能告诉你的全部了，知道的太多，会让世界线走向一个不可挽回的结局，一定要拒绝路鸣泽的交易，能跟路鸣泽交易的人只有路明非，但那个路明非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个，只是被楚子航替代后的孤魂野鬼。这是世界被扭曲后的产物，虚假的路明非在人心里盘踞的越深，真正的路明非在这里被关的就越久，大家觉得路明非从小这样的优秀，那么真正的路明非从小就被关在这里了。”

“你是说……真正的路明非和楚子航夺舍的那个其实不是一种性格？”陆青岚望着女人的背影。

“是的，真正路明非从来都不是那样。”女人抬起手，纤长的手指凭空虚抓，指尖似乎捏住了什么。

陆青岚眼底的金色褪去，她恢复了神智。忽然发现自己坐在路鸣泽的对面，那柄狭长的刀横在他们之间，锐利的刀锋直指陆青岚的眉心，看起来路鸣泽是要趁机杀死陆青岚，但他的刀只能停在半空不动，因为陆青岚竖起两根手指，夹住了刀锋。

“没想到那个路明非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个未觉醒的孤魂野鬼。”路鸣泽眼中锐利的金光散去，光焰在他手中暴涨，陆青岚惊恐地收回手，她的指尖在那一瞬间被烫出了水泡。

她吹着自己的手指，忽然感觉有一双手在擦自己脸上的泪水。路鸣泽拿着一张纸巾隔着桌子擦着她的眼角，此刻充满稚气的脸上威胁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男孩歉意的笑容。

“抱歉，是我错怪了你，”路鸣泽轻声说，把那只叉子摆在陆青岚面前，“那个人已经告诉了我一切，原本我今晚是来杀死你的，因为我感受到你身上拥有着和我同等级别的力量，王不能允许有人能够跟他平起平坐，因为另一个王会蒙蔽了他的眼睛，我的眼睛就被你蒙蔽了，我以为你是一切的凶手，结果你不是，你只是一个被路明非选中的人而已。”

陆青岚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那只叉子，此刻叉子的身上已经刻满了繁复的花纹，在灯光下泛起淡淡的暗金色。

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要问路鸣泽，却发现路鸣泽已经起身离开。

“那算作我给你的小礼物吧，一柄炼金术制造的概念武装，必要的时候可以保护你。”他拉开门，站定，转头看了陆青岚一眼，“我们会再见的，姐姐。”

门缓缓合上，一切忽然恢复正常。陆青岚坐在前台恍然四顾，服务生们已经在拆箱子往饮料柜里摆饮料了，一切如故，并无异样发生。

她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直到她垂下眼，看见一只暗金色的叉子摆在自己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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