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碧晴威胁要告官在前,季恒不知当说不当说。
郑婉一向善察人心,见她踌躇便知她的顾忌,声音更软,“告官纯属碧晴胡言,是我没有教好她令姑娘受惊。郑婉向姑娘赔礼。”她拱手作揖道歉后玩笑道,“姑娘姓季?莫非真叫季爷爷不成?”
季恒差点笑出来,很快又敛去笑容,警惕地看向郑婉。“我姓季,伯仲叔季的季。”
能说出伯仲叔季,想来读过些圣人的书。郑婉道:“季小姑娘,方才丫环冒犯了你,我可做出补偿。但是那方丝帕,我母亲早逝,丝帕是她曾经贴身所用,于我而言意义重大,可否请你将她归还与我。”
郑婉命碧晴拿钱出来。碧晴摸出几块碎银,郑婉觉得不够,最后命她取出一个绣工精美的钱袋,“这些是我的心意。”
那袋子里会有多少银子,十两,二十两?从出生到现在季恒没见过那么多钱。以一两银子作为一月开销来说,这些钱够她们姐妹俩舒舒服服过个一年半载。连钱袋一并卖了,姐姐的发簪发钗均不在话下。季恒心动,“你得保证不找我麻烦。”
“这是当然,季姑娘为我寻回亡母遗物,我感激不尽,怎会找你麻烦。”
郑婉说得诚恳,并未因女童的粗口和贪财看轻她。碧晴却是不屑,这乡下女童见到银子两眼放光几乎走不动道。
要是碧晴说这话,季恒断然不信,郑婉却给她真挚可信之感,有点像姐姐,于是她放下柴刀,将丝帕一卷,丢向郑婉。“帕子掉地上有些脏了。”
失而复得,如获至宝,郑婉哪会在乎那点肮脏和脚印痕迹。她从碧晴手中接过钱袋,递给季恒,“这是你的,就当是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有缘的话,或许我们会进入同一个宗门也犹未可知。此处只有我们三人,结伴往际会门一行如何?”
进山之前郑婉在齐石镇打听过,附近村民视因明山为禁地,鲜少有人会独自犯禁上山。季小姑娘敢一个人进山,且看她熟门熟路,如进家里后院的样子,必然有所依仗。固然她骂碧晴的话实在粗鄙不堪,难以入耳,念在她年纪尚幼,容貌讨好,碧晴有错在前的份上,郑婉并不打算和她计较。
老实说,如果季小姑娘所骂之人不是碧晴,她说不定会有耳目一新之感。对于自小长在深宫内苑,日常相伴之人以她为尊,伺候不好有掉脑袋的危险,谁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即便是打扫庭院的下人,也必须经过良好的宫廷礼仪教导,说话轻声细语,动作轻手轻脚。
一想到季小姑娘小模小样自称季爷爷,郑婉便忍不住想笑。
季恒看着钱袋子眼睛发光,吞吞口水,却没去接那钱袋。“不必了,我们不同路。我上山只为砍柴打猎,不为修行。”
碧晴一口气难消,冷声道:“一介凡人。”
季恒嘻笑一声,道:“你不是凡人,难道是鸟人。”随意朝郑婉拱拱手,“修行路漫长迂回,祝君好运。告辞。”所谓打狗看主人,姐姐说了,不要随便跟有主的狗闹,有主的狗特别凶。
没想到小姑娘说走就走,郑婉追上几步,“哎,等一下,你的钱。”
“是你的钱。帕子本来就是你的,要不是你那丫环眼睛长在头顶三尺高的地方,我早就还你了。姐姐说了,不义之财不可取。”哪怕动过占为己有的念头,季恒依旧说得漂亮。什么她的钱,她倒是想收,可是若然她今日拿了这钱,回家没法同姐姐交待。即便心如刀割,她也不得不就此罢手。
唉,她就说嘛,发财路上最大的障碍是姐姐。
郑婉欣然一笑,越发觉得女童有趣,从身上摸出一块鱼形玉玦给她。“呶,这是交朋友的礼物,不算不义之财。季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季恒想一想,也从怀里取出一把石刀送给郑婉,“这是我自己磨的石刀。我叫季恒,天地永久之恒,还有我不小了,今年十一岁。”
作者有话要说:季恒:我骂起人来我自己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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