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秋潮从小听到大。
一开始是很多人夸她的生父,说母亲家里穷成这样,陪嫁都没有的人嫁给父亲这种做生意的实在赚到了。
但父亲死了,又变成了母亲克夫。
然后无数人又蜂拥过来,劝丧夫的女人再嫁。
五十多岁的鳏夫、坐过牢刚放出来的前科犯、要么是一些缺胳膊少腿残疾还死过老婆的。
当年年纪尚小的秋潮和刚会走路的秋沅经常站在房间外,听着三姑六婆对母亲看似亲昵的劝慰。
妹妹听不懂人话,低着头捏着手里脏兮兮的乒乓球,又要往嘴里塞。
秋潮拿走那颗球,她那时候就有种隐隐的预感。自己的人生可能就像这一颗脏兮兮的球,空空如也,飘飘如尘,很容易被人丢来丢去。
但人怎么可能是一颗塑料小球,乒乓球落地还能弹起,她要是坠入深渊,只会粉身碎骨。
母亲不堪其扰,带着两个女儿去了城里打工。
死了老公的女人不泼辣一些总会被欺负,更何况女儿还小。
母亲一开始在路边摆摊,结果总是被城管追着跑,三天两头被罚的钱都比赚得多。
终于有人忍不住支招。
什么时间给什么,这事过去了。
秋潮到现在还记得那三轮车改的米粉摊。
热锅滚沸水,母亲的脸日复一日被热气氤氲,以至于秋潮多年后梦见对方,都记不清容貌。
人活着总是苦比乐多,一个人拉扯孩子的女人能遇到各种奇葩事。
无论是城中村偷窥洗澡的眼神,还是楼上水管漏水去理论还被打了一顿的委屈。或者是年底想置办东西,又被偷了一半钱的痛苦。
娘家人的冷漠嘲讽,夫家人对母亲生了两个女儿的不太所谓。
秋潮别无他法,她只能学着帮忙。
接送秋沅上学,自己放学带着妹妹一起去找出摊的妈妈。
两个姐妹趴在塑料凳上,一个写作业,一个帮忙调料。
米粉有粗有细,人生在秋潮眼里不算有苦有甜,因为她总是夜半听到母亲哭。
是想去死去的丈夫吗,也不是,她只是想要有一个依靠。
即便多年后秋潮功成名就,午夜梦回仍然觉得,不是谁都能那么独立的。
外在因素太多,社会、家人、其他环境。
包括小孩。
我和秋沅或许就是母亲的拖累。
她长得那么漂亮,本可以找个合适的人再嫁,可孩子又是女人的命,没有男人愿意做冤大头,帮别的男人养小孩。
很多人的中意,不过是想睡一睡。
后来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男人。他长得高大,谈不上英俊但看着舒服,说是音像店的老板。
秋潮不知道母亲是怎么跟对方好上的,某一天那个男人走到秋潮和秋沅面前,说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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