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文斐撩袍坐到桌旁,端着杯盏,轻抿茶水:“那我就安心了,今儿早上他一睁眼冲出屋子,揪着我衣领问我怎么还活着,又问我现在燕明多少年,可把我吓傻了。”
老医者抚须叹息,坐到书案前提笔润墨:“四殿下自幼性子清寡,况且这都半年了,他母妃之死宫里还没个说辞,他在京郊受袭的风波也没过去,你多担待些吧。”
“唉,当初他没着见到母妃最后一面也就罢了,还在榻上躺了小半年,这才勉强能站起来。”
“现下他母妃罪名犹在,他断是不能贸然回宫,二皇子的人怕他没死,满城追杀他,大皇子母族那边也在抓他,他心情如何不低落?”
并无多少波澜的话语传入萧南烛耳中,囊括了他前世少年时不堪的流亡生涯。
他藏于卧榻中的手指紧握成拳,目光逐渐幽冷。
宁文斐轻「啧」一声,搁下茶盏,跟着叹息:“那场宫变,我倒是听太子提过一嘴,这小子当真不容易。”
老医者点点头:“四殿下如今是偷藏在这里养伤,那两位皇子母家可是手眼通天,你当万事小心,别叫他们发现四殿下的踪迹。”
“我先开个方子,回头再让太子府暗卫送两剂宁神的汤药来,再过两个月,四殿下应当就能痊愈了。”
宁文斐轻声应下,又蹙眉疑惑:“对了,您是太子殿下最看重的杏林圣手,四殿下的伤一直是您在照顾吧?您可曾给他开过什么烟草药么?”
老医者目光冷凝,流畅的笔触生生顿住。
宁文斐双手抱胸:“这小子今早晕厥之前,迷迷糊糊的,还想往外面跑,说什么烟啊,我要去找烟啊……听闻吸食烟草有缓解伤痛、清神之效,咱们要不要给他找来?”
“放肆!烟叶不过有些麻痹神经的效果罢了,里面淡巴菰有伤肺之害。若是罂粟提取出来的汁液,则害处更大,逼人上瘾。”
老医者怒容难抑:“且不说四殿下心志坚忍,异于常人!他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少年郎,老夫怎可能给他用这等毒药?!你宁文斐堂堂首科状元,竟也能问出这种胡话!”
“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想不通他什么意思嘛。”
宁文斐挨骂,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门扉半敞,秋风渗入屋内,鹅绿床纱轻轻飘动,透入一室沁凉。
萧南烛听着他们刻意压低的争辩声,鼓噪的心音终于慢慢沉下来。
唯余「嫣儿」二字辗转胸口,似一簇火苗点燃枯寂的生命。
第5章
豫国公府,南北两端。
南边这厢,萧南烛确定自己重回少年的事实。北边百香居内,宁嫣正无聊的坐在廊檐下打盹。
午后深秋的阳光落入院中,黄澄澄的温暖。
百香居角门处,一座枯败的竹林下,几名躲懒的家丁聚在一起掷骰子赌钱。周边围了一圈男男女女,边玩边吵,争得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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