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之中无日月,只有奈何桥边点着用彼岸花的梗叶制成的长明灯。
灯火从旁打落,照在过往的幽魂身上,落在忘川河岸边,也分割了他们的世界,形成一道光影分明的交界线。
她在这头,源源在那头。
见傅囹不说话,源源又自顾自道:“我觉得我认识你。你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嗯。”
“你是来看我的吗?没想到我生前还有朋友啊。”
“……是。”
“你怎么话这么少?我好久没和人说过话了,你既然是我的朋友,就不能和我多说几句吗?”
傅囹沉默了很久,问:“说什么?”
“我在忘川里已经待了十几年了,地君说,再过两年,我就必须得上岸重新投胎了。但听闻人间已经变了个样子……虽然我也不记得先前的人间长什么样了,但你能跟我讲讲吗?”
“我……”傅囹看着他一如既往亮晶晶的黑眸子,哑然片刻,“我也讲不出。”
“这有什么好讲不出的,”源源撇嘴,“你见过什么风景,遇到过什么人,有些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事……这么多年,一丁点也没有可讲的吗?”
傅囹沉默许久:“没有。”
“那你在人间过的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呢?”
傅囹没能给出答案。
源源不满:“你这个人,好生奇怪。是我见过活得最不像人的人了。”
这段没头没尾的聊天就此结束。
傅囹按着来时的路,浑浑噩噩地回到了绵族。
接下来两天时间,她总在夜里辗转反侧。
但还未等她做好选择,没过几天,韩淼竟然主动向她辞行了。
傅囹不太明白,分明这次的重逢是韩淼求来的,可这重逢之后的再离别,也还是他主动提出的。
他的神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他对傅囹说:“你既然想得很清楚了,我留在这里,也只会干扰你。”
“既然不是一路人,也许早早散了对你我都好。”
“今日之后,再遇到的话,若是让我撞见你对无辜之人动手,我是真的会出手打你的——不会留情。”
那时傅囹坐在梳妆台前,梳发的手顿了须臾。
随即垂眼,说:“好。”
韩淼便走了。
他孑然一身地来,也干干净净地走,如同她当初一走了之那样,没有留下其他任何只言片语。
傅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回头。
她忽然想起了那天源源对她说过的话。
——那你在人间过的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呢?
这话问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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