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那一晚,楚明姣是被柏舟哄着睡下的。她睡得不安稳,火堆燃起来的亮像是凑到了眼皮底下,晃得她眼皮止不住地抖动,最后在天尚且青黑一片时无声拥被坐起来。歪头,柏舟已经在另一边睡着了,这么长的时间,肉、体凡胎,再能熬也熬到极限了。她定定地坐了会,须臾,摁了摁昏昏涨涨的太阳穴,灵力潜入神识中,去神识最深处悬浮着的一柄小剑。这具身躯被太多天材灵宝滋养过,那些精髓长久地留存下来,顺着经络游走,去到每一个需要它们的地方,而事实上,很少有地方真正需要这些东西。所以当有了一个漏洞后,它们就前赴后继涌到一起,将本命剑包裹成了一层白色的灵茧。透过这层茧,细细地,便会发现本命剑上蛛丝一样的裂纹。从顶部开始,裂纹逐步扩大,加深,蔓延整个剑身。还是没有好转迹象。意料之中的事。楚明姣来不及感到失望,就开始算等会破关,最适合出剑的时机,以及怎么才能在本命剑剑心破裂情况不恶化的前提下,将这一剑的攻击力拉到最大。经过这一段时间明里暗里的试探与接触,她对地煞的实力大概有了解。它毕竟只是一缕秽气,换做从前,不是本命剑一击之敌,现在难就难在它能以这山脉中的诸多自然之力作掩护,太能藏了。只要找准时机,她以本命剑之力重创地煞不成问题,前提是,白凛他们一定得抵进最后一道关卡。醒了?楚明姣被细微的动静惹得回神,向起身下地的帝师,揉着眼睛道:你再休息会啊,今天我们去破关,你就别去了,动静太大了,站在石堆外也不安全。帝师舀了些水到一边洗漱,一刻钟后,回到已经完全烧成余烬的火堆边,用手帕擦干净手,对着她摇头,蹙眉说:我在外面等,今天这样的情况,不到更担心。楚明姣也没接着劝。虽说神主没了神力,但一身战斗分析与技巧还在,那种妙到毫厘的判断控场能力几乎与生俱来,护好自己肯定没问题。没过多久,白凛那边三大一小整整齐齐跟着过来了,或许是受濒临死战的氛围影响,每个人脸上都很严肃,就连姜似都又开始虎着一张脸不吭声。其余四个要上战场的,包括楚明姣在内,都换了贴身的适合战斗的衣裳,她和周沅将头发扎成高马尾,长衣长裤,外加一双长靴,英姿飒爽。周沅着楚明姣,眼前蓦的一亮,她围着楚明姣转了两圈,先是抚了抚她起来比丝绸还柔顺的发丝,再艳羡地比了比她的腰身,忍不住在心里发出惊叹。这人的腰怎么能那么细!没过多久,晨光破晓,但太阳没有升起来,天色呈现出种干巴巴的阴沉,并不是电闪雷鸣的前兆,相反,偌大的矿场上,连一丝风都没有,远方的铁树像是被钉死了似的。像是有一种东西,凭空抽取了这片地域里炙热的温度,无声曳动的风以及所有会呼吸的活物。地煞应战了。走吧。楚明姣拍了拍周沅的手,率先出声,走向从始至终被笼罩在阴影下的第四座石堆,时间差不多了。走向第四座石堆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气氛一片压抑。一直到他们即将进石堆洞口,柏舟终于抑制不住,他将楚明姣拉到一边,顿了顿,低声嘱咐:能躲开的攻击就不要想着硬拼,不管遇到什么事,别想着一个人抗。还有,真有什么突发情况。他垂眸,视线落在她脸颊上,那上面常年呈现一种白里透粉的色泽,可一旦受伤,血色就全部流失,寡白灰败。他被她无数次重伤前科弄得几乎下意识反感抵触那种情形。嗯?楚明姣等了半晌,没等来话音,问:有突发情况,就怎么?如果不是知道神主真身需要镇守潮澜河,并不会破戒来凡界,她几乎有种他就在祖脉外等着的错觉。拿圣蝶挡。他将话语补充完整:圣蝶是与天青画,流霜箭矢比肩的顶级灵器,它会保护好饲主。去吧。在白凛和周沅第三次回头张望时,柏舟压下心底紧绷的弦,又在心里重复着告诉自己,一缕蹿逃的祟气罢了,本命剑拥有极尽巅峰的战斗力,她顶多受点前期为迷惑地煞而故意做样子的伤,不会出什么意外。我就在外面。等你出来。楚明姣笑着颔首,这人,昨天还一副下定决心要和她彻底划清界限的样子呢。现在又全变了。她踮着脚凑上去,离他特别近,几乎能触到唇瓣时才堪堪停下来,眼珠子转了一圈,双手负在身后,笑吟吟地问:只等我啊?柏舟眼里那种糟糕的情绪又浮出来,因为鼻尖对着鼻尖,她得特别清楚。他好像特别想后退一步,或者推开她,再对她说些义正严词的话,但怕影响她的情绪,怕她在里面因为这些分神。于是硬生生忍住了,只是竭尽冷淡地敛着睫,半晌,颇为矛盾地妥协:嗯。楚明姣满意了似的,朝他摆了摆手,心情愉悦地踩着白凛等人的影子进去了。===一进去,迎接四大一小的就是一场漫天的黑色羽毛雨。因为做足了应对这种情况的心理准备,大家反应都很快,楚明姣挥袖荡出灵力,挡住陡然加速,如箭矢般激射而出的羽毛,只放了其中一根进来,被她捏在手指间仔细观察。小心点。她连着借力,在旁边石壁上跃出四五步,将手中嗡嗡作响的羽毛直直进进石壁中,激起铮铮的金玉之声,她通知其他人:羽毛里是半截空心管子,里面装着火妖的岩浆,还有,羽毛根部被削尖过,上面淬了毒。孟长宇咬牙,抽气:还真够狠的。何止狠呐。周沅声音被拉出回音:根本是奔着我们的命来的。这个时候,四个人还以为这就<p>
是个开场戏,和之前那几座石堆一样,探探他们的实力。可渐渐的,雨越下越大,黑色铺天盖地遮蔽了视线中的所有,而且远远没有停的迹象,除此之外,羽毛中开始凝聚了些别的力量。楚明姣反手截断撞向自己手腕的一根羽毛,发现它骤然裂开了,从她眼皮子底下转换为了一柄寒光凛凛的水刃,那刃薄薄一层,边缘处却像结了冰,啸然邪恶的妖力咆哮着扑过来。水妖与冰妖的力量。她挡下这一击,抬眼望去,发现这雨无穷无尽,后面几道身影都被密密匝匝覆盖,无暇分心,而且这雨很显然被完全操控,它们很有思维,并不散漫无目的,相反,每根羽毛都有自己坚定的目标。所有的力量都朝着他们倾泻而来,不带半点浪费的。楚明姣一下明白过来。这就是第一关,它不会变幻别的攻击方式了,这是想先磨掉我们一大半的灵力。她朝白凛几人道。我还以为它会分别派出东西和白凛比剑,和我们比山摇地动之力呢。周沅暗暗咒骂了句,撑开灵力帐,暂时抵挡了一会,她靠着孟长宇的脊背,小声快速道:无差别的大范围强攻,不是我们的强项,怎么办?能怎么办。孟长宇咬牙:硬抗。大范围强攻,是最为直接,纯粹的攻击方式,同时,也最为消耗自身及对手的力量。白凛挥剑荡开一大波羽毛,皱眉:它果真是,一点时间都不想多等了啊。这场雨最后下了到底有多久,记不清楚了,只知道后面,身体里的灵力几乎被抽干,地煞全程进攻,而他们却只能被动抵挡,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憋闷到极致。这条似狭窄的石道,从一边到另一边,好像根本没有尽头。白凛挥剑速度很快,每挥出一剑,身前一大片羽毛便应声倒地,但架不住后面的羽毛跟上的速度太快,下一瞬就将空缺填平,无穷无尽一样。他原本能比其他人好一点,但因为要护着姜似,也没轻松到哪去,姜似不过才五岁多,再年少老成,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前半个时辰还能憋着一张包子脸不吭声,后面就忍不住了,哇哇乱叫。周沅和孟长宇那边最先负伤,天极门研究山川地脉,日月星辰,天下诸多诡奇之物都有所涉猎,唯独没研究过怎么和人硬碰硬地打架。嘶。猝不及防下,被羽毛根部刺入肌理,横着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周沅捂着受伤的腰侧痛呼一声,再拧着眉去腰上的伤,那里的皮肉像是被利刃卷过,霎时皮开肉绽,染了不知道什么毒,肉眼可见的发紫,发肿,这是什么毒啊?不会要留疤吧?一边说,她一边飞快捂住脸。但很快,他们就无暇顾及这些小伤口,小插曲了,因为每个人都开始陆续负伤,鲜血的气息在石道中飘散开。楚明姣这边的情况也不好,她是这些羽毛的重点照顾对象,它们的目标很明确,都以不同的角度想触碰她额心上的圣蝶。望见这一幕,她就知道,圣蝶的力量今天不全方位爆发,并且衰竭一次,地煞是不会轻易现出真身的。但不是现在。她必须得在山穷水尽时激发圣蝶之力,才足够真,足够使躲在背后窥伺的东西相信。一行人以龟速往前挪动,说挪动那是一点没带夸张。楚明姣用灵器撑开一道屏障,后退三步,从灵戒中找出早就准备好的丹药,囫囵咽下去,平复急促的呼吸,然而就在这时候,方圆数十米的羽毛全都凝固在半空中,继而凝成一道狂刀虚影,径直朝着某一个方向重重砍去。她火速回首,顺着刀影望过去。到白凛放大的瞳孔。以及他身侧怯怯的,站在原地被气机锁定,没法动弹的姜似。电光火石间,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姜家的血脉对地煞来说,就是绝佳的滋补品。他绝对不能出事。白凛也很快想到了这层,他抬手欲挥剑,但俨然来不及了。几人只能眼睁睁地着那道刀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劈在姜似头上。周沅禁不住闭了下眼睛,几乎都能想象到下一刻会是什么血肉模糊的画面。却听耳边砰的一声炸响。姜似和白凛的身体被防护灵器罩住,而他们跟前那道刀影被炸碎的灵浪抵挡住,僵持一会后,两两消散。灵器自爆。孟长宇很快反应过来,他被灵浪原地掀翻,现在爬起来,了罩在白凛和姜似身上的防御灵罩,再先前炸开的那团蘑菇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膛里的震撼全部都吐出来:你、炸了一件至少相当于化月境强者的灵器?楚明姣收回手,语气很淡:嗯。她向白凛:我和你走一起,姜似绝不能出事。白凛颔首。我先说一声,我们凡界的人可能比不上你们财大气粗,之前答应你的竭尽全力,只能全力压榨我自己。不是我不愿意出力,真的,我和周沅身上也就一件化月境灵器,这是师祖传下来,未来吃饭的东西,炸不了。其他的小灵器,炸了也没用。孟长宇一边挥开动作跟上他们的步伐,一边剖析自己的家境。没让你们炸。楚明姣扫了眼周围连绵不绝的羽毛雨,道:继续破关吧。没过多久,孟长宇就明白了这句没让你们炸是什么意思。走到这个份上,他们体内灵力已经消耗了七成,开始受伤流血,一个错眼,就伤上加伤,而后面还有第二关第三关,他们不能这么继续耗在这。楚明姣开始丢灵器。一声接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孟长宇和周沅这对师兄妹前面还满脸心里滴血,肉疼不已的神色,接连四五声之后,也开始麻木了,他们嚼着丹药恢复精力,只在听到熟悉炸响时彼此对视一眼,僵硬地扯扯嘴角。很羡慕。羡慕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早听说过山海界里面堆着<p>
金山银山,但还是没想到,会有人能富有到这种程度!这就是五大家之一楚家少主的底蕴吗。这还仅仅只是个少主啊!说起来,他们也是天极门的掌门首徒,平时真觉得自己风光无限,也算家缠万贯,从没觉得自己比别人缺哪少哪。今天来这一出,亲眼所见,才知道原来是差得太多了,根本没法比。把灵力消耗在这种关卡里,没意义。楚明姣带着他们一路横推,直至走到一扇黑色巨门前,过了这门,第一关就算过了。她皱着眉,抖了抖空空如也的灵戒,道:最后一个能炸的灵器了,后面第二关开始,都要拿出真本事了。说罢,她眼也不眨,将手里一个白色蚕壳砸向那道厚重无比的石门,才从四面方游曳过来想将他们包围的羽毛再一次被炸成齑粉,纷纷扬扬洒落在石道中。第一道石门被炸得四分五裂,豁开一道口子。几人踏进去。门内是截然不同的第二重世界,这次漫天仍旧飘着羽毛,羽毛呈漆黑色,但不似上一道关卡那样肃杀,冰冷,这羽毛是柔的,落在手上,脸上,是春风拂面的触感。周沅捏着两根羽毛观察,孟长宇用竹枝拨开地底的图层敲敲打打,楚明姣则开始观察起整片空间。按照石堆的占地面积来算,除开这一关与前面一关,后面最多还剩一关。是幻境。孟长宇道。下一刻,他们就知道幻境是怎么个幻境了。只见羽毛飘过的地方,众人眼前一片恍惚,大幅大幅的画面在面前投放出来,大家的记忆像是被截取了似的,凭空映照在这密闭的空间中。楚明姣到了楚南浔,那影像太过逼真,真到你明知道这是个假的,也没法将手中的灵刃刺向他的心脏。明姣。楚家人都长得仪表风流,在容貌上从未落过下乘,楚南浔微微弯身,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嘴角含着笑,一举一动,都能和从前那个人的影子对应起来--不,他根本就是那个人,过来,哥哥很久没好好你了。短短两句话。楚明姣脑海里却陡然炸出许多画面。--哥哥才从南-->>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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