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至半,他又忽地顿住,收了回来。
然后,这个原本因为被打面上还有几分惊怒之色的少年,下一秒,寒鸷的眼神染笑,绷着的身体放软,双臂交叠挡在身前,开始委委屈屈又咕咕哝哝地叫唤道:“我草疼啊,疼,秦炽你别打我了,别打啦别打啦别打啦。”
就这一句话的工夫,不长眼的拳头已经在他身上咚了好几下。
不过,他的示弱成功地把秦炽从失控的怒意中唤醒。
秦炽看着他微撇的嘴角、衔冤的眼神,一时间打下去不是,收回手也不是,于是一手扣着他的胳膊一拧,一手掌着他的后脑勺,往下一压。
裴宴时的侧脸顿时离泥泞的雪地只有咫尺之距。
一个眼神凶恶、怒气昭昭,一个可怜巴巴、装乖讨饶。
之后很长一段时光里,他们之间都是这样的相处状态。
你若梆硬,我便黏糊装弱。
你若稍稍软和,我便探探爪牙。
一个缠着,一个赶;一个腻着,一个烦。
有一回,秦炽从罗姨家出来,往巷口的方向走。
裴宴时跟屁虫一样走在后头。
“今天别跟着我,”秦炽语气是明晃晃的差,头也不回地说,“我要去网吧,你在旁边我会很烦。”
裴宴时不理会他的暴躁:“我另开一台机子,少说话不就成了。”
他们刚迈入青春期,有这个年纪的少年都有的爱好,打球、上网、看比赛……秦炽觉得自己除了上课能清净点外,其他的业余活动,总有裴宴时见缝插针挤进来的身影。
他心情好点的时候,也就无视了;心情不好的时候,比如现在,就只想眼不见为净。
“你不说话也没用,我余光看到你都烦。”听到裴宴时的话,秦炽转过身,“不是都有收养你的人了吗?你又不是无家可归,非跟着我干什么?”
裴宴时答得自然:“没什么原因,就想跟着你呗。”
“你能换个人跟吗?”
“换个人跟就很变态了。”
“你现在也很变态。”
“哪变态了?”裴宴时不假思索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每天待一块儿,多正常的事儿。”
“一直?”秦炽轻咬这两个字,“你是得了青少年痴呆症么?”
裴宴时腹稿都不用打嘴上就跑起了火车:“秦炽,不瞒你说,中间那两年我失忆了。”
“……”
秦炽知道他又要开始油腔滑调那一套了,每次裴宴时放出这一招,自己基本拿他没辙。秦炽不想被他带跑偏,只能把自己的情绪收住,于是不理他了,迈大了步子走远。
到了网吧,两人一人开了一台机子打游戏。
裴宴时倒也知趣,没怎么烦人。只偶尔因为输赢,发出点儿声音。
秦炽戴着耳机,无视周遭环境,专注地盯着显示屏,指尖在飞,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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