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信誓旦旦地对他说,父亲看在儿子的份上,一定会回家来的。
后来他回想,那信誓旦旦其实是母亲在自欺欺人而已。
母亲冒着雨开着车,载着他到了一个地方。然后给他一个更具体的地址,对他说:父亲就在这里面,去找他,去带他回家来。
然后他被母亲送下车。
车外的雨夜有说不出的湿冷,一柄伞并不能遮挡住太多的雨丝。他整个人都嵌合在潮湿阴冷的雨夜里,浑身有种说不出黏腻难受。
他壮着胆子走去母亲给他的那个地址。那是个漂亮的花园洋房。他又壮着胆子敲开门,看到了父亲。同时,也看到了另外一个女人。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父亲已经不完整属于他和母亲这个家了。他扭头就走。
回到车上,他告诉母亲,他找不回父亲。他想回家。
母亲却一下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告诉他再去找,今晚如果带不回父亲,他们就谁都别回家,谁都别想睡觉。
他到底也没有去找父亲,他不想去对那个出轨的父亲做任何哀求。做错事的不是他,是父亲,没道理是他向父亲低头和哀求。
于是他和母亲对峙在雨夜里,整晚没睡。
那一晚的阴雨绵绵像个魔咒一样,深深刻进他脑海里,那种黏腻阴冷的感觉,让他以后每一年到了这个季节都无法安睡。好像天一黑就能想起出轨的父亲,他的另一个花园洋房的家,和歇斯底里的母亲,以及母亲嘶哑地说着谁都别想睡。
昨晚刚入夜,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阴绵绵的雨。他一下就睡不着了,不管喝烈酒还是剧烈健身,这些面对秋雨季通通失效。
早上天亮,他期盼是个晴天,能见到点太阳,这样白天也许能补个觉。可是让他失望了,又是个阴天。连股市都比外面的天气有起色,连阴之后总有转阳的时候,可外面的天却连阴到了底。
吃早饭时,他还在想,能用点什么办法让自己睡着。
一瞥眼神就看到许蜜语和薛睿正站在一旁小声说话。
她无论站姿和仪态还是脸上恭谨的表情,通通无可挑剔。
可是透过她展现出的完美表相,他却好像能看到她内心正在对他狠狠吐槽。
他不由嗤地一笑。
这不是他第一次发现,她有着很阳奉阴违的内心世界了。原来她也不是什么一老实到底的人,她心里敢想敢骂着呢。
这么想着,纪封忽然叫了许蜜语一声。
“许蜜语,你过来。”
许蜜语立刻恭敬地走过来,谨慎询问有什么吩咐。
纪封语气平板,仿佛在讲一件很容易的事似的,告诉许蜜语:“我昨晚没睡好,今天白天你要想办法让我睡得着补个觉。”
“……”
许蜜语一时噎在那。
“如果做不到,我就把你提前送回行政层,交给你领导。”
“……”
许蜜语想,纪封或者就是那种,被叫做斯文败类的人吧。
这要求提得,就真的是很没道理、很败类啊。
尽管觉得纪封是在不讲道理强人所难,但胳膊终究拗不过大腿,许蜜语不得不按捺下心里那点不服气,压灭那些想顶嘴反抗的念头,帮纪封想怎么能让他睡着的方法。
听舒缓音乐,无效。喝热牛奶,无效。叫康乐部的人上来给做足底按摩,无效……
许蜜语本想试试自己给纪封按摩的。可是昨晚切牛肉时,她伤到了手,用不上劲,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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