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正柏噎住:“真挂啊?兰驰。”
孟兰驰听蒋正柏叫他名字,心里一片水荇疯长,柔柔地招摇,“我想你了。”
别扭精的直球相当要命,蒋正柏接住,“我说眼皮怎么一直跳呢。”等兰驰开始不满地嚷嚷,他又说:“我也想你了。兰驰,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夜色深浓时才依依不舍挂断。
孟兰驰改了机票,提早回来,也没通知蒋正柏。回来那天,下着暴雨。他前两天在北京奔忙,暑气入体,身体很乏,等到了郁园,已经感觉有点中暑了。
门一开,孟兰驰就摇摇欲坠地向来开门的蒋正柏倾倒了一下,伸手握住靠在他的肩窝,慢慢下滑。
蒋正柏一把握住他的腰,托着他的后背,孟兰驰仰起脸,脸颊泛着不太正常的红,嘴唇苍白,眼神蔫蔫儿地涣散。
蒋正柏架住他肩膀把他带进屋,用脚关上门,对方紫霞说:“妈,兰驰头晕,好像中暑了。”
“怎么中暑了?”方紫霞从厨房出来,迎着两人快步走来,蒋正柏把他往楼上带,方宁榆也紧张地跟在后面。
孟兰驰实在头晕,还有点想吐,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被放倒在床上。
周围没声了,一股藿香正气水的味道萦绕在鼻尖,他不舒服地皱着脸,拒不合作地扭过头。
方紫霞抓住兰驰冰冷的手,前尘往事扑面而来,无限心酸,无限亏欠,什么都顺着他:“咱们不喝了,兰驰不想喝就不喝。把上衣脱了,妈妈给你揪揪痧。”
病中的孟兰驰是乖顺的,他撑坐起来,背对着母亲,揪住上衣下摆,沉默地把衣服脱了。
方紫霞看到自己儿子的背,已经没有当年那种青涩白嫩如姑娘的模样了,宽展的肩膀,纤薄漂亮的肌肉线条,是个真正的男人了。
兰驰,在她的缺席下,从十七岁的少年长成了一个三十岁的男人。
妈妈的手是柔软又温暖的。孟兰驰被这样触摸着,短暂的抗拒之余,想起很多。在被抛弃之前,孟兰驰享受过方紫霞毫无保留的爱,嘘寒问暖,鼓励陪伴,补习竞赛,这些方紫霞都全情全力地参与过。正是因为曾经拥有过这样的爱,孟兰驰才不能接受这种没有预兆的抛弃。
那么多年,他尝试理解方紫霞决定火速离婚,决定只要方宁榆的抚养权,又决定火速再婚,突然决定跟随新的爱人出国,他站在旁人的角度能给予理解,可是作为儿子,他怎么可能接受?
他一言不发,和母亲单方面地对峙着,好像偷偷接受爱抚的不是他,表现得自己一点也不想和好。
突然,背后传来抽泣声,揪住他脖颈肉的手指也沾上湿滑不堪的泪水。
孟兰驰猛地闭上眼睛,心神剧烈地颤动着,心想,别哭了,别哭了,求你了。
“兰驰,”背后是哭泣的声音,“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想要你做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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