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哪里两清了,哪里两清了!”厉空松开她的下巴,从前襟里掏出她留给他的那封信,手止不住地颤抖着:“你凭什么给我留下这封信就说走就走?我算什么?我以为你哪天愿意见我,是原谅了我,愿意和我从新开始!可是你只是为了让你的良心安稳,你只是为了得到我为什么缠着你不放的答案!你满意了,你已经知道我是怎样不堪的人了,所以你就要走了,再也不想和我扯上关系了?”
他真是世上最蠢最蠢之人,每次彻底相信别人的时候换来的都是最彻底的欺骗和抛弃。他的怨怒和质问让孟可舒惶惶然,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她看来最平静的道别竟然让他误会至此。
可是他的话语又让她无法反驳,因为他完全不讲体面,不讲尊严,把所谓的一别两宽捅了个稀巴烂,只揪着她心里最柔软的一块逼问:你的人生没有遗憾了,可我呢?我算什么?我要的从来只有一个你,可你明明知道我爱你,却从来都不给我回应,还把我的期待和憧憬踩在脚底?
“你把我当什么……孟可舒,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他已经没有什么骄傲能够支撑他在她面前维持风度,他不想体面,他只是遵从内心的想法。于是前一刻还呲着牙齿含恨带怨的猛兽,下一刻就抱着她把自己的脸贴上她的颈窝,仿佛是在风雨飘摇之中找到了唯一可以拥抱的树木。
“为什么你们都不想要我?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他可以把抛弃他的那个女人称为母亲,也可以把逼迫他的那个男人称为情人。可是孟可舒是谁呢?在他把所有的柔软称呼恨过一个遍之后,他要如何定义这个即使弃他骗他,他却无法心灰意冷,也无法转身放手的小月亮呢?
“厉空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我们可以各自过上自己的生活,我们不是已经把所有心结都说开了吗?你可以把那些过去都忘掉了,包括我,你该有自己的新生活了。你可以在明州和根本不知道你的过往的人交游,斩断过去有什么不好呢?我也可以去过没有人认识我的生活,我们不适合……”感觉到厉空的情绪平静了不少,孟可舒试探着拍拍他的脊背,试图说服他,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直接打断。
“可你问过我吗?你问过我愿不愿意吗?”厉空直直盯住她的眼睛,眼中是困兽一般的执着和不甘。“别再用你那一套大道理劝我,你完全可以和我直说。”
他凑近她的脸庞,在能够和她呼吸交缠的咫尺之距托住她的后脑,低声说:“孟可舒,你不想要我,对吗?”
孟可舒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要把他推开。这个距离太危险,她拒绝这个能让她想起不愉快经历的姿势。
意外的是,厉空这一次毫不困难地被她推开了好几步。呼吸顺畅不少,她定了定神,在他的注视中不自在地说:“不要总是问我这种我无法回答的问题,我说过了,厉空,我们之间两清了,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生活,那封信里写得够清楚了。就这样吧,别再纠缠了,好吗?”
厉空的表情一变再变,额头上甚至暴起青筋,又拼命深呼吸压制了这种让孟可舒觉得不安的状态。最后他收敛了神色,居然露出了一个堪称平和的微笑。孟可舒以为他终于分得清什么事疯魔,什么是现实,以为他终于愿意点头放她离开。
他却说:“不。
我不可能放你走。”
他从后腰解下了一个什么东西,阳光之下明晃晃,让孟可舒一时没有看清。
等她看清楚的时候,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爆炸一般催她立刻马上逃走,但是厉空直接把她扛在肩上,将那脚环锁在了她的脚腕上。
“你这个疯子!疯子!放开我啊……”厉空对她的咒骂和尖叫充耳不闻,走廊里和大堂里的玄羽卫静静侍立着,被他们的威压吓得不敢抬头的老板和客人们更加不敢出声。
“叫这么大声,不怕把嗓子喊破吗?”孟可舒被他扔进马车里,又被他牢牢箍在怀里。厉空的情绪终于变得平和,好像只要能够确定孟可舒在他身边,哪怕她再一次恨极了他,他也只会担心她伤了自己。
人生是一段不断寻求答案的路途,有不解,才会有不甘,有不甘才会去追寻。
但是又有几个人能够真的活明白?孟可舒以为这一生的所有波折都已经得到了答案,从此看破世情皆是枷锁,只想要去追寻真正的自由。可是她忘了,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无欲无求和执念入迷,只有一线之隔。
厉空确实如她所愿,和自己这荒唐的一生和解。可是他偏要向亏欠了他如此多的世间,讨要一个孟可舒。
这是另一种坦坦荡荡,无愧于心。
他就是要把她留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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