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长攥拳道:嫂子,不兴这样。玉清道:我老远山西的来,想透你个实底儿,你哥生前心愿,要你落叶归根,哪知你落叶飘萍,怎让人贴心靠本儿容人踏实放心?
我只讨你一句实话,你瞒不住嫂子,跟嫂子实说,是跟我回家,还是贪花恋柳,身傍了野草闲花?
听我句劝,露水夫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立身之本。恩长心激灵一颤,嫂子初来乍到怎这眼毒?
莫不知自个儿偷人也挂了幌子?恩长好不自在,心急火燎就进了东屋,想跟嫂子辩白。
恩长一时笨嘴笨舌越抹越黑,相瞒不过,终了只认下偷香窃玉,绝口不提生下瓜田桃李,留下亲生骨肉。
玉清当然不知恩长树大留根,以为恩长回心转意,忙把恩长让到东屋炕上,一个朝东,一个面西,谁也不敢直视对方的目光。
玉清埋下头,两只手无处安放,一会儿面色就腾上了红云,恩长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两人好久都沉默不语,屋里静的能听见秋月移动的声响。
最终还是玉清嫂打破了沉默,她把高山云水和草毯的香花,都献给了青松和山岭。
玉清知道这是最后的机缘,待一切风平浪静,终于又鼓起勇气,对恩长掏心掏肺细声言道:跟我回吧,回花台蛇盘兔吧,咱一样。。。。。。过好日子!
此时恩长心里呼应一下烫着了一样,听懂了玉清是想接他回家成亲,他不敢抬头看嫂子,嫂子也不敢抬头看他。
嫂子一个劲儿攥拳揉指,一会儿又用双手蒙住眼睛,脸缯红得象一朵绽放的牡丹。
恍惚中又堑开指缝只呷了恩长一眼,就又别过头去,扭脸向墙,一言不发,只顾了满心羞愧。
恩长怯怯地看嫂子,嫂子像在幻影里,只见女人扭背向他,好象晚春的云烟暮柳,又似夏溏的一朵盛开的粉玉莲花。
此时恩长有些心猿意马,嫂子和香久的面容影人儿一样,不停地在眼前交替变幻。
渐渐地面前忽然开出一枝柳叶桃,腥花艳朵蜂缠蝶绕,摇出枝下蹒跚学步的一双儿女。
恍惚中他认出那是他掌心的骨肉凤枝和凤台,迷离幻影里,他急急迎面扑向儿女,把娇身嫩手环抱怀中。
也不知针扎几时,恩长忽然站起身来,丢下玉清嫂,踉跄出门就走出了西屋地。
东屋点着的蜡烛,不知流下多少蜡泪。恩长回到东屋心里乱麻一样,对着窗外的月光他坐立不安,心总想着愧对了痴心嫂嫂。
月圆如洗,月光由东墙移到西墙,把人间另一个世界,留给最享受宁静夜色的猫儿鼠儿虫儿,当然还有虫蚁儿和蜘蛛。
蜘蛛把万千个角落和岁月织成筛网,让该遗忘的漏去,让尘埃和屋顶的瓦松陪伴记忆。
当三步两座桥下的睡莲荡起河风,碾道房东屋的油灯也熄灭了。似睡非睡的恩长也不知是在梦中还是真情实景。
横竖睡不着觉,恩长干脆起身泡上黄豆,他实想给嫂子做点儿嚼谷。他还找来了几升黄米,让香久给嫂子焖黄米干饭白豆碴儿,做笊篱控水大豆腐,那是乡下待戚的最高礼仪。
夜深沉灯光如豆,半梦半醒中,他似撞见了香久,梦语中他对香久说,他只有嫂子一个亲人,香久赌气说你跟亲人过吧,抱起孩子赌气转身就走出了碾道房。
恩长赶紧去追香久和怀中的凤台,踉跄中身前站一团白亮儿,他以为还在梦中。
那团白亮正向他靠近,那团白亮恍惚在叫他乳名——捡头——捡头——,象猫儿叫春,象娘亲唤乳。
恩长还记得他小名叫捡头。捡头长到七岁,爹娘都没了,只剩下十三岁哥哥,两人相依为命,靠给人放牛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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