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行才松开揪着的眉宇,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沈洵站起身,郑重地向他们作了一揖,抬起头,饮花发现他眼中布着几缕淡淡的血丝,原本总带着几分茫然的眼神而今变得清明。
多谢二位的援手。沈洵周身萦绕着病弱的书生气,语气真诚。
饮花心头却沉重起来,她抬手,掌心躺着那枚玉石:说到底,也与我有关。
她情绪不高,又欲揽责,寂行估摸出她方才大约是见了什么,当下拎起玉上缀着的素色细绳。
绳头断开,大概也是因此才会遗落。
他认真道:玉由我所赠,与你有什么相干?
饮花哑然,正欲争辩,沈洵止住他们:此事原本就是因我而起,再怎样也怪不到二位头上,何况二位于我有恩,洵此生无以为报,来世必结草衔环。
我已无憾,沈洵释然地笑笑,二位,珍重。
你
饮花想说的话没说完,忽然一股眩晕感袭来,她下意识扶住寂行。
沈洵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她的眼前霎时天旋地转,饮花难受地闭上眼。
也就过了片刻,身下忽地透来一阵寒凉,细细密密地让人心底也凉了一片。
她睁眼,发觉自己不知为何正躺在地上,寂行也是一样。
青玉不在任何一个人的手上,它安静地躺在地面,碎裂成了几片。
饮花晃晃脑袋站起来,发现房屋已不见阴阳颠倒的异样,她匆匆掀开帘子去到厅堂,对联没错,门神没错,而桌上空空,哪里来的一桌好菜。
恍然一场大梦。
寂行跟过来,同样扫视一遍:结束了。
不知何起的涩意堵在胸口,饮花是亲眼见到沈家人的幸福和乐的,而今人去屋空,许多地方已蒙上尘土,当真世事难料。
她若是不丢三落四,她若是没有丢下
寂行察觉到她的落寞,事实上每当她完成一件事,总是或多或少有这样的心绪流露出来,而这次不一样,沈家的灾难似乎与她有些关联。
他们都是见过太多生死的人,从开始的无所适从到看淡,经由过无数次无人知晓的折磨。
事实上谁又能真正看淡,尤其当不再是旁观者,而是亲历其中。
寂行开口阻止她溺入自责:不要多想,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与你无关。
饮花的笑容很淡:我知道。
寂行没有再劝说什么,将方才拾起的碎玉给她。
饮花没接:我们把它埋了吧。
嗯,寂行说,用红绸包裹后掩埋最好,只是此处似乎没有。
饮花试图掩盖下自己的不安,好让他不至于再露出这样担忧的神情。
她故作轻松地玩笑道:可我浑身上下,只有肚兜是红的,要吗?
寂行愕然,随后柔和下眉眼,轻轻叹了口气:你可以难过。
不必非要开一个玩笑,来装作同往常一样好。
饮花喉间一哽,反倒扬起笑脸来,转身出去,留下一句:那回寺里再埋吧。
跨过门槛,雨过天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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