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被几个大人传着看了一圈,程建国身心都舒坦了。
余葵虽然也诧异于自己首次考进年级前十,但当下更多的,是班门弄斧的羞腆,尤其纯附的年级第一这尊大佛还在旁边抱手坐着呢,大家就天花乱坠地夸起自己来了。
终于到了车站,如坐针毡的余葵跳下车,长呼一口气。
所长不仅直接把两人送到二楼候车室,还跟检票员打了声招呼,让他俩提前进闸口,绕过闷热哄闹,鸡鸭鹅乱叫的候车室,在二楼站台上吹风。
隔着闸口,程建国瞧着一对少男少女,言语亲近,肢体默契,眉宇间流露出几分忧心忡忡,只是想象高考没剩几天,余葵的成绩又处于稳步上升阶段,多说无益,老父亲话涌到嘴边,忍了忍又按捺下去,只叮嘱她回到学校不用担心外婆,按时吃饭、别学得太累,多休息。
天空一碧如洗,远处群山连绵起伏。
下午两点的阳光带着一点灼人的烫感,两人躲在油绿的松柏树荫底下,周遭没人,余葵总算找到机会问情况,“你爸爸不是下乡了吗?怎么会突然回昆明,他是不是很生气?怎么办,时景,你不会挨揍吧……”
她忧虑的问题太多,半晌没听见回应,回头,只见时景拧开瓶盖,在仰头喝口水。
他坐在矮瓷砖贴边的花坛边缘,长腿散漫地敞开,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膝间,身上就只剩一件松垮的白t恤,露出领口白皙的锁骨,胳膊的肌肉均匀而纤薄,两边短袖被摞上去,搭在宽阔的肩头,皮肤被阳光晒得微微潮粉,喉结吞咽的线条流畅性感。
妈耶!
余葵心脏哐哐狂跳,只感觉鼻息间一热,下意识抬手触摸,万幸,没有不争气地流鼻血。
她连余光也不敢再看,目不斜视,专注盯着铁道中间的枕木数块儿,眼睛都看成麻花儿了,时景的矿泉水总算喝见底,他把瓶子拍扁,投篮准确地扔进站台边的可回收垃圾桶。“我说我发烧,他以为我真病了,所以赶着回来。挨揍不至于,他不会打人,顶多罚我。”
少年冷声淡然答完,顿了顿,“真奇怪,好像是第一次。初三中考那年,那次我患流感发烧到39度,他忙着发改委的会议,从住院到出院,全程只有秘书来过。”
余葵的心跳被暴击还没缓过来,掌根挨着揉了两下,“他一般都罚你什么?”
“背诵,抄写。小时候《论语》《孟子》,长大了《春秋》、《左传》……我定不下性子,越讨厌什么,他就越罚我做什么,现在还好,心理上的抵触消失之后,哪怕再罚我背唐六典、贞观律,也不觉得无聊,也能找着意义。”
这就是学神的幼年吗?
年级第一语文稳定130分往上的秘诀找到了!
余葵大开眼界,耳朵都听直了:“你背过那么多,脑子装得下吗?”
“也不是只抄一两次,大略都有印象。”
余葵可没读过四书五经,兵书策论,她学的知识大多是应试教育体系下的东西,当真上网搜了几个偏僻的段落给他,而时景,竟当真大差不差地背出来了。
人和人脑子确实有层差,哪怕是年级第一到年级第九也如此。
唉。
余葵羡慕地叹口气,“这次他再罚什么,我跟你一起做好了,说到底,你都是平白被我连累了……”
话音未落,她视线扫过,刚刚缓过来的心跳,又一次狂颤。
少年额角渗出薄汗,他大抵真热得不行,扯着领口,让风从里头倒灌进去,别的男生做起来粗鲁的动作,在他身上,莫名其妙养眼起来,有种从容自矜的野性。
“高原上的太阳就这样,辣辣的,体感就会更热一点。”
让男神受这样的罪,余葵深感愧疚,忙不迭从包里抽本书,给他扇了几下:“这样好些没?”
时景疲懒地后仰靠树干上,舒服眯起眼睛,“小葵……”
刚要说什么,远方传来绿皮火车进站的鸣笛,巨大的响声划破长空。
余葵拎包蹦起来,拉紧他手腕,“快上车,咱们找个靠窗的位置,能吹着风就不热了,动作慢了,就只能去大棚车厢,跟鸡鸭鱼鹅挤一块儿,你这洁癖,肯定会崩溃的。”
踏上火车台阶前,时景最后回望一眼站台。
泽润里。阳光斜射的角度,站牌上的三字黑色印刷体,如士兵般整齐成排的松柏树,一切都令他恍惚眼熟,似曾在上辈子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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