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高悬,金滟滟,玉团团,又是一年中秋佳节。
千秋殿内灯火通明,各处摆满应景的灿耀金菊,大殿四周的幔帐也都换上秋香色印菊纹的样式,殿中还以彩菊摆出个巨大福字,格外喜庆添彩。
酉时刚到,一众官员携家眷依次入席,听闻此番贵妃也会来,大臣们不好议论,却能听女眷们低声嘀咕。
“今日可算能见到这位贵妃娘娘了!”
“可不是嘛,她入宫都快一年了吧,都不知道生得何模样。”
“算算日子,她那肚子也有五个多月了吧。”
“五个月……哎哟,那有挺大,待会儿就能瞧见了。”
这般议论着,又过了一刻钟,殿外响起太监的通禀声:“太上皇、太后驾到——”
殿内众人忙起身请安,看着那对貌合神离的皇家夫妇携手并肩地走向上座。
去年中秋,许太后心里牵挂着事悒悒不欢,今年想到李妩和皇帝重修旧好,腹中还怀了孩子,只觉苦尽甘来,这么多日的菩萨没有白拜,那么多的佛经也没有白抄。
太上皇的身子却不如去岁了,兴庆宫那个鬼地方冬日潮湿阴冷,夏日又闷热难当,裴青玄表面孝顺,可去骊山避暑也没他的份,他自己想去温泉行宫,裴青玄也以安危为由,不肯允准,压根就是将他圈禁在兴庆宫那个鬼地方!
思及此处,太上皇心下翻起愤懑,本想埋怨许太后一番,猛然想起去岁她都敢回嘴了,再看她这副红光满面、春风得意的模样,怕是不会将自己的话放在眼里。
迟疑片刻,他缓了眉眼,温声看向许太后:“雪华,听说那沈氏已有五月身孕,御医可看出是皇子还是公主?”
他主动攀谈,许太后心下惊奇,再听他问的话,想到他到底是未来皇孙的祖父,便道:“是皇子还是公主都不打紧,只要平安康健,便是最好。”
“话是这样说不错,但这回还是先生个皇子为好。皇帝登基两年多了,膝下总得有个子嗣,国朝社稷才能安稳。”
许太后也明白这个理,但她哪敢奢望那么多:“生儿生女,上天自有安排,只要他们两个能好好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太上皇听出她话里的无奈,眉头轻拧:“那沈氏难道是个不好相与的?”
对于贵妃的真实身份,太上皇至今不知,是以他这一问,倒叫许太后也不知该如何答。
踟蹰一阵,她含糊道:“等会儿见着,你便知道了。”
太上皇不冷不淡地哦了声,对儿子的女儿也不好多问,于是顺势转了个话茬:“再过不久孙儿就要降世了,我也想享受下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你替我与青玄说说,日后我就住在皇宫里,不回兴庆宫了可好?”
看着面前男人虽苍老却不失俊美的脸,许太后心下有些犹豫。不过那犹豫很快被身后玉芝嬷嬷一声轻咳给打断了,她回过神来,想起前年自己挽留他住在宫中,他却一脸嫌恶地说:“你养出这样狠心逼宫的好儿子,还想让朕与你们同住在宫里?朕看着你们母子就恶心!”
那话实在叫人寒心,她那日回去后还哭了许久,觉着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将个儿子养得这般不孝不悌、心狠手辣——
现下再想,儿子的确养歪了,不是什么好人,却也轮不到这老不修来指责自己。
“先前我让您住在宫里,您不乐意。现下后宫有了贵妃,您再住在后宫也不合适。还是住在兴庆宫吧,那儿宽敞,还有诸位妹妹陪着您,您住着也自在。”说罢,许太后也不想与他纠缠,转过脸佯装不耐道:“皇帝他们如何还没来?玉芝,派人去问问,是不是路上耽搁了。”
玉芝嬷嬷给了许太后一个赞许眼神,嘴上应道:“是,老奴这就
去。”
不过也没等玉芝嬷嬷走两步,殿外便响起高声通禀:“陛下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与方才太上皇和太后进殿相比,此刻殿内众人更为恭谨严肃,在帝妃踏进大殿之时,周遭更是安静得只听见簌簌裙摆摩挲声以及行走间清脆的环佩叮当声。
“臣等恭迎陛下、恭迎贵妃娘娘……”
整齐划一的请安声在宽广明亮的大殿内响起,余音绕梁,久久未散。
直到上首传来一声:“诸位爱卿免礼,都入座罢。”
而这一坐下,在场不少人按捺不住好奇,偷偷往上首打量,想要一窥那位贵妃娘娘的真容。
只见高高上座,皇帝一袭朱色团龙纹锦袍,玉带金冠,身量高大,真真是龙章凤姿的美男子。
而他身侧坐着的女子,乌发高髻,身姿纤丽,着一位华贵明艳的淡紫色裙衫,宽大的裙摆上用金银线绣着繁复而精细的蔷薇花纹,朵朵重瓣蔷薇在裙摆娇艳盛放,枝叶和点缀的团花都格外的细致,再加上大内绣娘独特的绣法
,在辉耀烛光下,不同角度去看那条裙衫都好似闪耀着若有似无的的碎光。
裙衫华美,身姿优雅,可惜美人面上系着一条轻纱,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精致如画的眉眼。
饶是这般,也能从那眉眼窥得这是位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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