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的左明崇枯槁憔悴,就像油灯里即将燃尽的灯芯,已经没有什么生机了。
印象中左明崇高大魁梧,此刻躺在床上的人似乎凭空缩小了一半,干瘦如柴。
他从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样的父亲!
床上的左明崇费力的抬起手招了招,同时扯出了笑容唤他:“轩儿,来,过来!”
黎向其先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见左鎏轩站着没动,便用手肘捅了捅他,低声提醒道:“老大,左叔叔喊你过去。”
左鎏轩迈着僵硬的步子,缓慢地挪到了左明崇的床前。
福叔见老爷罕见的有了精神,忙给左鎏轩拖来了一把椅子,让他坐下。
“少爷,你和老爷好好说说话,老爷知道你要来,可是天天都盼着的。”福叔抹着眼泪跟左鎏轩说。
左鎏轩木木地坐下来,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可是到嘴边却成了只言片语:“你,生什么病了?”
总算听到少爷对老爷开了口,福叔松了口气,悄悄拉走了黎向其,把空间留给久未见面的父子俩。
左鎏轩和父亲在农庄呆了两天。
在短短的时间里,父子俩把一生的话都说尽了。
左明崇去世的时候,是面带笑容走的。
黎向其担心老大又会像他母亲去世时那样,颓废很久。
因为从老大和左叔叔这两天的相处看来,父子两人已经和解了,所以,左叔叔的死,可能又一次会让老大悲痛过度的。
于是他拉住福叔,悄悄跟他商量,看怎样劝解老大比较好。
福叔摇摇头:“不用劝,少爷答应老爷,会好好活下去的,他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呃,难怪福叔这么沉得住气,原来早就知道老大和左叔叔达成了协议。
老大能这样许诺,那应该没问题。
黎向其悄悄瞟了瞟老大,见他静静地跪在灵堂里,虔诚地烧着纸钱。
他把纸钱一张张撕开,丢到装纸钱的盆里,看着火苗舔过纸钱,一点点烧成纸灰。
一直重复这个动作的老大脊背挺直,似乎不知疲累。
但那背影,在纸钱燃起的烟雾中,显得特别可怜,特别孤寂悲伤。
黎向其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下老大真成了孤身一人了……
他本来想给骆金依打电话的,老大阻止了他:“暂时不要通知她,骆爷爷马上过生日,我不想影响他老人家。”
“可,老大,”黎向其想的是多些人知道,可以帮着劝劝老大,开解老大,结果老大摇摇头,一脸严肃地回答:“这也是我爸的意思。”
旁边的福叔认真做了补充:“老爷是这个意思,他想安安静静地走。”
黎向其舌头瞬时打了结,把已到舌尖的话咽了下去。
既然是左叔叔的意思,那应该照办,老大愿意听左叔叔话也是件好事。
黎向其也继续给左叔叔烧纸钱,边烧边在心里念叨:左叔叔,鎏轩他心底还是有您这个父亲的,以前的一切您肯定不会跟鎏轩计较的,对吧?
今后您多保佑保佑鎏轩,让他多些开心,多些快乐吧……
接下来,黎向其帮着老大把左叔叔的后事都办妥了,骨灰按照左叔叔的遗愿,就葬在了老大母亲家乡的墓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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