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音走出那座佛塔,外面亮光炫目,闭了闭眼才适应,轻轻舒一口气,松开捏紧的手心。
其实知道贺舍啜不会说什么,这种狡诈之徒,不会三言两语就坦白,即便真说了什么,也未必可信,唯有送去中原,让他确认后路已绝才会招认。
已到这步,没什么不好等的,她更需沉得住气。
"夫人,可以去祭祖了。"胜雨遥遥寻来,停在佛塔前的空地上。舜音拎神,才想起此行是来祭祖的,点一下头,走了过去。
胜雨领路,往前直行。一路空荡,只几棵树,看着也都是近年种的,长得不高,在初冬寒风中枯叶凋敝。
舜音缓步在后,踏上石阶,进了寺院最前面的一座佛殿。
殿中空旷,正中一尊佛像,置了香案供品,两侧悬着宝莲佛灯,周围一个僧人也没有,寂静又清冷。
香案上的供品是胜雨刚放置的,她走近,自案头捻了支佛笺,递过来:“夫人为亲人拜完佛后,可以写下祈愿,供于佛前,会实现的。"
舜音接了,默然立在佛前。她不信佛道,也不知能祈愿什么,若祈愿有用,又何须等这么多年,历这么多险……
眼前伸来只手,将佛笺接了过去。
舜音转头,看见穆长洲长身笔挺地立在右侧,与她并肩。胜雨立即退了出去。
“里面……”她话刚开口就停了。穆长洲只说:"放心。"舜音便不再问了,知道他已将贺舍啜处理好。
穆长洲拿着那支佛笺,忽说:“我来写吧。”
舜音问:“你有祈愿之事?”
穆长洲看向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嗯。”说完走去香案前,取了放在那里的笔,蘸了砚中近乎半干的墨,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直身时,他手指已卷起佛笺,抬手置于佛龛,藏在了佛像莲座下。
舜音说:“你也不是敬佛的人。”
穆长洲看来一眼:“若能让我祈愿实现,我也可以敬他。”
她不禁问:“那你祈什么了?”
穆长洲声音低沉:"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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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长洲说:"既是祭祖,还是拜一下。"
舜音止步。
他缓步走来,手在她腰后一带,迈步出了殿门,指一下右侧:“在那里拜一下。”
舜音看去,一座一人高的舍利塔,白石筑成,沾满尘灰,毫不起眼,却遥遥对东,是长安方向。她心头微动,走近几步,屈身拜了一下。当是祭奠过了父亲和大哥,此时此刻,也说不出别的。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马蹄声。
舜音听不分明,但被拉回了神,忽而想起什么,转头看他:“你还未祭拜家人。”
穆长洲站在一旁:"不用了。"
"为何不用?”舜音似明白过来,“郡公夫妇不在了,莫非是由你其他兄弟姊妹祭奠?"穆长洲说:"郡公没有女儿,只有亲子三人,连我这养子在内,算有四子。"
舜音少时与他不熟,嫁来后从未细问,他也历来不提,竟到今日才得知,明明都已是夫妻,自己还主动返回了凉州,眼神不禁晃了晃,声也轻了:“那他们人呢?”
“没了。”穆长洲回。
舜音愣住:“全没了?”
他颔首:"对,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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