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间虽已做下坚定不移的决定,可谢尧臣扣着宋寻月肩头的手却愈紧。
前世顾希文的成就,宋家数面之缘中,他们彼此相敬如宾的画面,皆在谢尧臣脑海中翻涌。
顾希文自是感受到谢尧臣如利刃般锋利的目光,他目光淡淡从谢尧臣面上扫过,佯装顺从低眉。他明白,无非是他曾与宋寻月有过婚约,眼下琰郡王怕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占有欲作祟,心里不痛快。
但面对这不善的眼神和语气,顾希文心里,其实毫不在意。
一来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根本无力同琰郡王争什么。二来,琰郡王小他六七岁,他看他,同看从前私塾里的学生差不多,这般公然的挑衅,也就只有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才干得出来。
若今日易地而处,他绝不会将对方放在眼里,毕竟对手毫无一争之力,也不知琰郡王到底是在怕什么,似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
谢尧臣望着顾希文这淡漠顺从的神态,忽觉自己莫名被压了一头,相比之下,他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在大人面前张牙舞爪,但大人丝毫不理会他。
谢尧臣厌极了这种感觉,他收回目光,揽紧宋寻月,转身便往外走,只甩给宋俊两个字:“告辞。”
宋俊一愣,忙和孙氏一同相送。
谢尧臣步子有些快,宋寻月勉强才能跟上他。她身子一侧歪进谢尧臣怀里,一路上就这般被他搂着离开了宋府,完全不必自己注意脚下,跟着走就行。
宋寻月全程仰头看他,他骨相本就凌厉,再兼此时面色冷峻,仅侧脸,便已叫人望而生畏。若不是认识他这么久,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就这神色,换成刚成亲那几天,绝对会唬得她大气都不敢出。
宋寻月不禁有些奇怪,什么事招惹到了他?而且好像还很生气,这一路出来,一眼都没有看她。
马车已候在宋府门外,一出府门,谢尧臣便松开宋寻月上了马车,随后伸手,将她扶了上来,看着她进去,自己这才跟着入内,辰安从外关上了车门。
宋俊同孙氏,恭送的礼都未曾行完,马车便已启程,往琰郡王府方向而去。
目送马车走远,孙氏脸色彻底垮了下来,愤怒、不甘尽皆酝上神色。
好个琰郡王,好个宋寻月,分明不住,却还折腾着她做这些粗使的活。从小到大,她何曾拿过扫帚?何曾拿过抹布?
她费劲心思讨来这门亲事,不仅没给自己找个身份贵重的好女婿,反而请了尊折腾自己的神回来!
孙氏兀自闭目,她当真,咽不下这口气。
宋俊转过头看向孙氏,见她这幅受了大苦的神色,心间的疑虑更重,若当真拿寻月当做亲生孩子,为她打扫下院落,会这般痛苦吗?
宋俊沉声道:“日后长女的院子,好生打理着吧。”
说罢,宋俊未关怀孙氏半句,拂袖进门。今日琰郡王的话有道理,关于长女的一些事,他或许当真应该留心查查。
孙氏闻言蹙眉,交叠于腹前的双手,不禁绞紧了指尖,她回眸望着宋俊夜色中大步离开的身影,深深抿唇,怕是要出事了,她得早做打算。
马车上,谢尧臣自进来后,便独个坐在靠左侧的角落里,手支着脑袋,一言不发。
车中央那铜制豹子抢珠的炭盆里,炭火透过空隙,散发出幽红的光,照在他一侧的下颌上,五官在他面颊另一侧投下悠长的阴影,叫他神色愈发晦暗不明。
他如今在宋寻月心间,早已威严全失,宋寻月已彻底不再怕他。
见他这么一副模样,宋寻月俯身,身子近乎爬在自己腿面上,抻着脖子去瞧他神色,眼里满是探问、疑惑。
谢尧臣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脑袋又往另一边侧了侧。
“王爷……”宋寻月轻声唤他。
谢尧臣眉眼微垂,没有回应她。宋寻月见此,起身挪到他身边的空位上,坐定,伸出食指,戳了下他的腿面,再复轻唤:“王爷?”
谢尧臣长睫微动,眼珠明显往她这面转了下。宋寻月见他这神色,心下了然,他没有排斥她,这幅模样不是不想理她,而是不知因什么缘故,怄着他自己的气。
宋寻月复又戳了他两下,谢尧臣还是没什么动静,只是眼眸垂得更低。
宋寻月只好又戳他一下,轻声道:“我手冷。”
谢尧臣这次动了,转眼看她一眼,伸手牵起她的手,拉进自己怀里,给她捂着。
“还有这只。”宋寻月将另一只手也递了过去。
谢尧臣看看她递来的手,无法,身子彻底转向她,一条腿屈膝翘上长椅,将她两只手合到一起,包进自己双手中,垂眸给她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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